她晚上回去后,又是辗转难寐。
同屋的柳晴半夜时被教员拖了出去,吵得其余人也纷纷醒转。
幽兰平素最喜欢打探家长里短,转眼就弄清了来龙去脉。这柳晴跟别的组的死士有了关系,一时不慎,竟怀上了。
“你们暗地里如何我不管,”那教员绷着脸阴沉沉道,“有了身子绝不允许!”
“这柳晴才两三个月,教员怎么看出来的?”幽兰等人还在那儿窃窃私语。
丁若羽仰躺在铺上,朝着门口方向一偏头,见无眠对她使了个眼色。
后半夜,她们两个踱到了训练场后的林子内。
“巧儿,你知道么?我有个妹妹,小名也叫巧儿……”无眠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在寂静林中却格外清晰。
丁若羽亦步亦趋,闻言抬眸笑了笑:“巧儿这个名字,确实太过普遍。”
无眠沉默良久,又幽幽道:“可我更喜欢叫她‘小羽’。”
丁若羽睁圆了眼睛。
“认识这么久,还没有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无眠回头,透着朦胧月色,将她的惊异看得一清二楚,“我的身世不便公开,我是东邺人,丁家嫡长女。”
“丁家……”丁若羽喃喃道。
“正是你想到的那个丁家。”无眠漫不经心地笑起来,随手折了根柳条把玩着,“我真名叫丁若依,有个从小一起玩的妹妹,叫丁若羽……不过她肯定不记得我。”
“我被带走的时候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我会悄悄看着她开心或难过,偷偷帮她完成一些小小的心愿。”
丁若羽抿紧了唇。
她几乎就要抱紧面前高挑美丽的少女,扑进她怀里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亲妹妹。
可她终于还是克制住了,以黑色长袖掩住被指甲掐出血印的手掌。
“令妹……可还安好?”最终,她说出口的,是这么个问句。
无眠叹息道:“我当初不知,父亲续弦的后娘,那个一手带我的嫡母竟是自巫教逃离的医女。”
“巫皇派人调查,查清了她的下落,令人去刺杀,最终她同小羽都葬身火海……”
她身子忽然有些发虚,丁若羽扶住她,小声劝她节哀。
“巫教想对付的人,便是丁家也护不住。那个时候我已经进了天罗地网,得知此消息后,暗自下了个决心。”她拂下丁若羽的手,改为握住,眼眸坚定深沉,“要当最强的死士,要爬上巫教最顶端的位置,然后让这个恶心的炼狱彻底消失!”
“阿姐告诉我这些……”丁若羽蹙了蹙眉。
无眠凑近了她,在她颈项处嗅了嗅,悄声道:“幻颜丹……他给你服了幻颜丹?”
丁若羽脊背僵直。
“你与离泓的关系我一清二楚,也信得过你。”无眠指尖在她肩头掸了掸,含着笑,眸光锐利,“幻颜丹的味儿能识得的,世间不超过五人,我是其中之一。”
“不过提醒你一句,你的好姐妹陈岚,我在她身上也闻到了这味儿。”无眠按住她双肩,敛了笑容,“她要么也被离泓收买了,要么……便是叶家的人。”
“东邺皇室?”丁若羽低声念叨。
“若真的是,那她也很不容易。屈尊降贵来到这个修罗场,不知她家里那老几位安的什么心?”
见丁若羽默然苦思,面无表情一副严肃的样子,无眠拉住她的手摇了摇。
“有关巫教的事,阿姐需要我帮上点什么?”丁若羽现出丝微微的笑来。
“什么忙都不用帮,只是知会你一声,日后你只需袖手旁观。”无眠眼底闪出些挣扎之意,最后仍道,“成也好败也罢,我都不会把你给牵扯进去。”
丁若羽看着自己的足尖,似看到了遥远的东邺皇都,刀剑浮影、雪夜火光……置身事外,并不是她能狠下心做出来的。
密林内,正跟着无眠往回走,她突然瞧见一道熟悉的黑影。
无眠显然也发现了,两人立即蹲下身,在粗枝后掩藏身形。
是薛瞳。
他半夜鬼鬼祟祟来到林子内,还没走多久,便有一把清润的嗓音将他连同躲起来的那两位也给叫了出来:“呆鹅,早被人给发现了!”
丁若羽还待一探究竟,被无眠抓住手腕,使出轻身功夫一通没命似的狂奔,直接赶回训练场。
“雪国大祭司!”无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丁若羽几乎要窒息了。
“什么?”她嗓子一阵阵疼,开口说话只觉得火辣辣的。
“那个男人,雪国祭司岁寒……”无眠歇了好一会才能再次说出话来,“据说此人战力比巫皇还要恐怖,幸好他懒得同我们计较,否则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丁若羽后怕道。
“不知,但愿没听到什么要紧的。”无眠也沉了张脸。
“雪国之人来炎国做什么?”丁若羽自言自语。这两个国家,应了他们的名字,从来都是死对头。
无眠也无从作答。两人回了屋,战战兢兢熬了一夜,次日强作镇定地继续去黑曜殿训练。
丁若羽看到提着木剑舞得山响的薛瞳,他倒是神色如常,似乎昨晚只是她和无眠发了一个相同的怪梦。
绿眸……雪国人中多的不就是绿眸么?
她想到个传说。几百年前,发生了一场神仙对妖魔的战争,领头的那个神官逆了天君旨意,被罚入下界。于是在北疆雪域圈出一块领地,带着跟随他的那些忠实部下在凡界安身立命、繁衍生息。
传说天族的人便拥有着碧玉般的眸子,这些天人的后代渐渐成立了雪国,同各方势力雄据凡界,互不侵犯。
可是多年前,炎国的将领打进了冰封雪域,烧杀掳掠、作恶无数,扯破了雪国人神秘的面纱,也打乱了这个极北之地数百年的平静。两国遂交恶,至今仍针锋相对,互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