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选侍派来盯梢的两个小宦官,还没等出声,立时也被几人擒住,嘴里就被塞上麻核,塞进了西暖阁的柜子中。
西暖阁中平日伺候的宫人们,立刻抬来屏风,挡住门口。
两名持刀内侍,接替了这两个李选侍宫中的宦官,直接站在了西暖阁的大门口,没有太孙的王命,不放任何人出入。
对面两名负责保护太孙安全的锦衣卫百户,见证了刚才风波,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吭声。
西暖阁内住的是谁,他们两个心知肚明,皇爷病重,多半是撑不住了,这大明的万钧重担,还得是太孙扛。
况且两人得到的命令,是带人保护太孙的安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是眼瞎看不见吧。
风吹走廊,吹在这两锦衣卫百户的身上,两人不由地打起了冷颤。
明明是盛夏,但这凉风却能把人骨头给吹断。
这风也吹在首辅方从哲的身上,他跟太孙门前两个小百户的感受相同,也认为这风其冷无比,他靠在柱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心里正在求满天的神佛,祈求祂们显显灵,保佑保佑大明江山社稷,同时也保佑保佑自己。
短短半年之间,大明社稷驾崩了两位天子。
子不语父过,臣不言君失。
天下人不会公开谈论君父,毕竟项上人头还想要。
但自己这个当朝首辅,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天下的读书人,一定会说,是自己这个首辅无能,结党营私,才导致社稷不稳。
士林中已有人,拿他跟严分宜对比,说他是万历朝最大的奸臣。
这都不算什么,读书清流骂骂当朝首辅,都已经是惯例了。
可最要命的是,李可灼进献仙丹红丸,自己没拦住,陛下要是因此驾崩,方家全族老小一个都活不了,全都去菜市口走一遭。
李可灼这个王八蛋!
可是害苦老夫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正在为龙塌上的泰昌帝号脉,各个脸上都挂着悲苦之相。
方从哲一看,心凉了大半截,将太医院院判夏生源叫来,询问病情。
英国公张惟贤就站在首辅的左侧,冷眼旁观。
“陛下身子如何?”
夏生源沉思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半天憋出了两字“不妙!”。
“放肆,陛下尚未到四十,平日内生龙活虎,一定是你们这群庸医所致。”
都给事中杨涟,听到太医的话,立刻怒骂起来。
这可是诛心之言,夏生源赶紧跪在群臣面前,低声辩解道:“列位大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精损过重,所以太医们一向使用固精建中之类的药物。”
“这类药物本是慢工,岂能神仙一把抓?陛下埋怨服之无效,而滥用泻药,以致我们数月调治之功毁于一旦。”
“还请各位大人明见!”。
群臣也知太医所言非虚,各个都铁青着脸,不吭声,想着破解之法。
“诸位,陛下命尔等面君。”
司礼监秉笔王安,低着头,快步来到方从哲等人的面前,宣读口谕。
众人立刻行礼,之后急忙来到龙塌前,聆听圣音。
“首辅,太子何在?”
躺在床榻上的泰昌帝,扭头看向方从哲,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
建立储嗣,崇严国本。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是撑不住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帝国传承,这不能乱,也不敢乱。
自己的父皇册封皇太孙,也是这个用意,大明已经折腾不起了。
“太子正在西暖阁,为陛下日夜祈福,已经请求觐见。”
方从哲当然不知道太子身在何处,在龙塌前伺候的王安,立刻回禀道。
“让他过来。”
泰昌帝看了一眼王安,之后继续看向方从哲,开口道:“太子年幼,还请先生多多扶持。”
“寿宫可曾齐备?”
听到天子的询问,方从哲一时之间不该如何回答,思索几秒,才开口说道:“陛下请放心,大行皇帝已经安葬完毕。”
“天寿山地宫于前天开始复土……”
泰昌帝笑了笑,自己皇父选中的首辅,真是滑不溜手,自己一早想换了这个老油条,结束朝中党争,但身体扛不住,顾不得其他了。
“朕问的是朕之寿宫。”
泰昌帝苦笑一声,直接把话挑明。
“陛下。”
“....”
龙塌前的群臣,全都跪下,脸上都流露出悲伤之色。
“朕的身体,朕知道怎么回事,这世上那有万岁之人。”
“首辅,拟旨,太妃郑氏,贤良淑德,送福王府荣养,崔从文充军岭南,遇赦不赦。”
“皇长子由校,为太子,日后继承大宝。”
“英国公张惟贤,领五城兵马司,护卫京城如有宵小闹事,立斩。”
“魏朝为东厂掌印太监。”
“....”
泰昌帝说道一半,就看向跪在最前面的几个阁臣,目光扫到杨涟身上,开始沉默,良久之后,才继续说道:“先生乃是真忠君也!”
“都给事中杨涟,为顾命大臣。”
杨涟立刻泪流满面,士为知己者,他一头就磕在了地上。
泰昌帝强撑着身体,发布了一系列的人事命令,就是为了太子能继承大统。
他一边颁布口谕,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主仆二十多年的王安,当然知道皇爷在等什么,于是赶紧让身边的内侍去看看,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有来。
得到命令的内侍赶紧往外跑,想让皇爷见太子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