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坐在梳妆台旁，眼睛无焦距地对着那份放在台面上的离婚协议书，静静的坐了一夜。

她想起红楼梦里，宝玉说过的话：“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也沦为死珠子和鱼眼睛了。

她眼前飞快地掠过，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开怀明媚的身影；她耳边响起，婚礼上他和她一起郑重地回答证婚人的“我愿意”的话语；她也忘不了，他知道她怀孕后，用手抚摸着她的肚子，说一定会对她们娘俩好的誓言……这一切，宛如昨天刚发生一般，却一眨眼就成了过眼云烟。

昏黄的灯光照在梳妆台上，镜子里面倒影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头短发蓬乱的披散着，蜡黄苍白的脸色，浮肿的眼皮，杂乱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这就是我吗？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枫直愣愣地盯着镜子，思绪在这寂静的夜色中飞舞。

他因为工作忙，总是早出晚归的，连周末都很少在家。她义不容辞的扛起了家里的一切：每天从市场提着采购的一大袋东西，还抱着孩子爬上五楼；孩子生病时，自己独自抱着娃奔跑在医院检查与缴费的长队里；灯管坏了水池堵了，等不到他处理后，也自己摸索着自己动手……她就是从这些生活琐事中磨成死珠子的吧？但今天之前，那一切她都做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叶枫看着桌子上的文件，撕心裂肺的感觉再次袭来。昨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她记得，她当时刚哄睡了安安，看他回来了，问他饿不饿，正准备去给他做个宵夜，然后两个人好好说说话。他每天早出晚归，经常加班到深夜，他们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好好说过话了。正准备去张罗呢，却被他一把拦住了。

许明杰拦着她，沉默地跟她对视了好一会，才说：“我不饿，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好几次，许明杰嘴巴张了张，都没说出来。

叶枫一脸疑问，不解的看着他，什么事啊？那么难开口？

“我们感情破裂，没办法再一起生活了。我们……离婚吧。”许明杰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说完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

叶枫很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句，他再次很清楚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叫什么青的女人吗？”叶枫不可置信。

“够了！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她只是我的下属，她只是个单纯的女孩！你疑神疑鬼的有没完！”许明杰不耐烦起来。

“我一说她你就炸毛！那么护着她还说我疑神疑鬼！你不做亏心事，怎么怕别人怀疑！”叶枫愤怒地瞪着他，却压抑着嗓子，她怕把安安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