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冲已经上五年级了,听他的父亲说,他在广州上的是一所有将近100年历史的小学,那是谢庆收托了很多关系才把他送进去的。来城没有那么好的学校,谢宏轩也没有通天的本领,但他至少要让孙子上市里最好的小学,让他不那么失落。
“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明理说道:“谢冲上学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好好。”谢宏轩感激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管要交钱,还是要办什么手续,我们都会配合的。只要让他开春就能上学,我们大人辛苦点儿也没什么。”
“我尽力不让你们太辛苦。我找上头的人开个条 子,先让谢冲 插个班,等他的户口迁回来,再正式给他办转学。”
“哦哦,那你得托人,是不是得花很多钱?”
“不用不用。”周明理轻松地说道:“您还不知道吗?我在来城,最不愁的就是找人。”
“那是那是,要不,我也不会来找你啊!”
周明理把谢宏轩提来的东西又塞回了他的手中。二人客气了半天,推推搡搡,一路到了大门口。二人的呼喊声越来越高,再加上二人你来我往的肢体接触,要是外地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俩在吵架。
不过来城人见怪不怪,他们为了给客人塞下一件“礼”,往往能追出二里地。塞车筐,塞后备箱,甚至从公交车的玻璃往里塞,只要能让客人拿着“礼”走,他们会想出很多招。只要“礼”送出去了,他们心里就踏实了。
谢宏轩使出了杀手锏:“你要是不收,我心里就老有个疙瘩,睡不好,吃不下。你就让我安心地过个年,行不行?”
“婶子纳的鞋垫,我就收下了。这些好吃的,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不用,家里有。”谢宏轩固执地说道:“你就把吃的收好,快过年了,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周明理推辞不过,只能暂且收下。他顺手抄起挂在门口的香肠,强行塞到谢宏轩的怀里,谢宏轩拼命说着“家里什么都有”,但他已经被周明理“推”出了家门。街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谢宏轩没办法,只好“埋怨”了周明理两句,揣着香肠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谢宏轩心里轻松了一些,只要周明理揽下了这件事,那他肯定能完成,还能给谢家省下一笔钱。谢宏轩在心里盘算着,刚才送的礼还是太轻了。这么着吧,等周明理把这事办妥了,再好好请他喝顿酒。
谢宏轩回家拿包,打算早点儿去诊室。一回到家,又听到了二儿子一家的吵闹声。一晚上过去了,谢冲又跟父母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谢宏轩听了几句,孙子的意思是,父母可以留在来城赚钱,他要一个人回广东上学,每个月给他寄点儿生活费就行了。
“没有地方住,你们就给我换个学校。小学也有寄宿学校,我住校完全没问题。只要一放假,我就回来看你们,这样行不行?”谢冲哀求道:“你们成天说为我好,真正为我好,就是让我留在大城市,让我上最好的学校,你们说是不是?”
年纪不大,打算得倒挺好,说话也挺有逻辑。谢宏轩却有些受伤,他什么都没说,还是让他们一家人做决定吧!
王吉英干脆地说道:“咱家没那么多钱供你在广州读书。”
“……你们不能借一点吗?”
谢冲的眼神充满了恳切。他以前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甚至他以“懂事”而小有名气。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向父母提过要求,回广州读书,这是他对父母唯一的要求。
跟丈夫一样,王吉英也不忍心责备儿子,她也对儿子充满了愧疚。她本来可以强硬地将儿子打发了,但她还是扶着儿子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儿子,我们已经把亲戚朋友全都借了一遍了,只有爷爷奶奶家,我们没有跟他们借钱,他们的年纪都大了,需要钱养老。这里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只有爷爷奶奶会无条件地收留我们。”
谢冲的梦想破灭了,眼中的光芒也消失了。
王吉英最后说道:“真正为你好,是我们一家在一起,互相扶持,共渡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