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东十三家合意,特意选了李来亨、贺珍、王光先等部近两万人,与文安之围攻菱州。
说是两万人,其实能战之兵只有七八千,其他的多是凑数的。并且就这七八千人的战斗力只怕与明军的辅兵相当。
原因无他,面黄肌瘦,粮草不济,甲胄不全,兵刃不锋,纵然有擒龙之心,也无伏虎之力。
明军这几日,水路并进,一支沿着长江的河谷一路进发,护卫船道,一路则乘坐战船,由此地的纤夫拖拽前行。
朱肆看着每日在悬崖陡壁上拖拽船只的纤夫,面黄肌瘦,身上无一处不是血痕,肩膀上的老茧不知脱了几层。
这些人世世代代以此为生,已经在此生活了上百年,每日做着如此艰苦危险的工作,也只能够勉强维持温饱,等到了年纪,没有力气,连纤夫也做不了,只能等死。
一句民生多艰,也不足以形容朱肆此时的心里。最让人无力的是,他此时还不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秋粮未收,又是两军交战之际,朱肆也不敢向他们赠济粮食,只能尽可能让这些人每日饱食。
明末天下崩溃,要想重归盛世,他做的还远远不够。
这种无力郁闷的心情到了菱州才总算消散了一些。
大军一到,为了防止被清军偷袭,自然是先摆开架势,而后安营扎寨妥当,朱肆才得以召见文安之等人。
历史上,永历朝庭,真正与皇帝同心同德的人才只有两个。
雷跃龙算半个,扶纲算半个,而这最后一个人便是文安之,以六十七岁高龄仍旧不辞辛苦,四处奔走,以期望为大军挣得一口踹息的机会,然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最后竟气死于军中。
在朱肆心中,此乃真正的国士,这也是他一直拖拖拉拉不肯让雷跃龙进位首辅的原因,在他心中,这首辅之位,还是属于这位肱骨老臣。
自从去年攻打重庆失败后,文安之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本以为君臣此生不复相见。
没想到天意成全,时来运转,大明起死回生,破有中兴气象,这让文安之对于天子也是念兹在兹!
所以君臣一见面,自然是热泪盈眶。
朱肆扶住文安之的手一同坐下,没有让他行跪拜之礼。
饶是朱肆平日口齿伶俐,但是到了此时此刻却说不出半句安抚之话,只磕磕盼盼说了句:“阁老,我们赢了!”
文安之无疑清晰的感受到了朱肆浓烈的情绪,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看着朱肆怔怔出神:“陛下能振作起来,老臣感到高兴极了。”
朱肆此时突然觉得有些腼腆,然后像是邀功一般说道:“阁老是宜昌人,我不久前已经让人将阁老祖坟祠堂修缮了一遍。”
文安之听后,先是一喜,而后又一愁。
满清豪无人伦,卑鄙无耻,自然不会放过南明内阁官员的祖坟,自从宜昌被占据后,文安之的祖坟被掘,父母被开棺鞭尸,作为人子,这一直是他的心病,所以他一开始的高兴真的是发自肺腑的高兴与感动。
但是作为大明的臣子,想到是两军交战之际,天子还浪费人力物力做这点,便是幽容满面。
“老臣先谢谢陛下了,但如此兴师动众,只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