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萝丝听得很清楚,坐在台上那张洁白如雪的宝座上的女子,便是花蕊女主,禁山上的王者。
虽然戴着眼罩,但座中人那无暇的玉颜,婀娜的身姿,如星辉般流转的眼波,无不表明,她是一个冠绝天下的美女。
她不仅是世间罕见的美女,而且显然还是实力超群的强者,那分如万岳凌顶般的威压,即便在座中人端坐如常的时候,也随着她的一举手一移目,不经意的挥洒出来。
格蕾·萝丝以往面对康靖大帝时,也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威压。
难怪,方才那两名实力深不可测、一挥手便轻易缚住格蕾·萝丝与白卉子的年老强者,会对座中人敬畏有加。
这从侧面印证了花蕊女主的非凡地位与惊人实力。
而此刻火旭离宝座仅咫尺之遥,站在这么一个集美貌、实力与显赫地位于一身的女子身边,他不显拘谨,脸上连一丝丝敬畏、戒惧的神态也未曾浮现。
看得出来,花蕊女主待他不错,甚至比对待亲卫、近属还要亲善。
才隔了多大会功夫,二人的关系竟融洽到了此等地步?
这家伙该不会懂迷魂妖术吧?格蕾·萝丝愕然暗忖道。
除了错愕,格蕾·萝丝心底还浮着分羞愧。
她与火旭,进入结界时彼此身份明确,一个是保护者,一个是被保护者。
可造化弄人,几个时辰之后,强弱易位,她成了阶下囚,他却成了别人的座前宾,她若想脱身,怕是还要凭借火旭的面子。
“邦纳,这三人既是火旭的朋友,那便放了他们吧。”
果不其然,格蕾·萝丝等三人还未醒神,花惜嫣即下令放人。
视线从人丛中挑出两名中年强者,花惜嫣吩咐道:“浮生、浮世,你二人带他们去竹里馆歇息,好生款待,不可怠慢。”
“是!”浮生、浮世出列,抱拳应命道。
邦纳冲雷顿冷哼一声,用力挥出能量光束,解除其身上的能量索,然后朝格蕾·萝丝、白卉子礼貌的颌首,轻轻挥手。
凭方才所驭光团的色泽可以看出,亨廷、杰恩与邦纳一样,都是高级元宰,三者实力在伯仲之间。
亨廷、杰恩擒获格蕾·萝丝等三人时,又未使全力,所以,邦纳只须催动些许元力,便让二女刹那间从能量索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征得花蕊女主同意,火旭走到台边,没事人似的冲格蕾·萝丝笑道:“萝丝参事,放心,这里的人对咱们没有恶意,你们先去歇息,在竹里馆等我。”
格蕾·萝丝尴尬的动动嘴唇,却是无言以对。
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醒过神来的雷顿狼狈起身,走近台边,若非邦纳阻拦,他直想跳上台一把抱住火旭。
“火公子,我们此来都是为了你,有些事······罢了,你心里清楚,可别忘了提醒台上那位······女主啊。”
雷顿巴巴的望着火旭道,一脸衰样,白天怒斥花蕊女主为戾兽的凛然之气早散得无影无踪了。
路遇一大堆强者,每个强者的实力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他虐成渣,那分震撼绝对是直抵灵魂深处的,连番震撼之后,雷顿已羞于以元爵身份自居了。
何况被人捏着把柄,为了那点最后的尊严,他根本没资格在此装模作样的顾及气节。
瞥一眼雷顿,火旭不无同情的道:“放心吧,花蕊女主好像无意揭阁下的伤疤。”他知道雷顿在担心什么。
格蕾·萝丝:“······”
什么伤疤?
“走吧,走吧。”灰暗的脸色骤然转红,雷顿岔开话题,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浮生、浮世二人。
格蕾·萝丝、白卉子、雷顿离场后,花惜嫣吩咐火旭回到她身边。
她的眸光再次流转到北方无边的夜色中,似在等待某个必将现身的人物登场。
而她的心念仿佛失控,一阵疯转,终于顶开记忆之阀,触及到了灵魂深处那道最重的伤疤。
······
“阿姊!”
十二岁的花扶疏倚在姐姐花惜嫣身上,微竖起两道浅眉,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怠惰之意,撒娇道:“疏儿还小,不想做王,阿姊明明做得很好,为什么要逼我上位呀!”
“胡说!”花惜嫣倏然变色,片刻后却是神色一缓,一只手轻轻拂向弟弟的头顶。
没办法,长姊如母!
奶奶年迈,所以,十二年来,花扶疏是她一手带大的。
“疏儿,你要记住,花氏男儿没资格享清闲。
自两万年前羲和人在此结界以来,花蕊部落外患绝迹,可内乱频仍啊,我们的每一位家祖几乎都陨落于内乱,每一次王位传承都是在腥风血雨中完成的。
远的不说,就说你出生的那一年,为了拯救苦难深重的花蕊部落,镇压叛乱者,父王及两位叔父不惜与对方顶尖强者同归于尽,何其悲壮!
如今你已是元士,十二岁的元士,亘古未见啊!虽说根底尚浅,但你拥有无限未来,应该担起属于你的使命了。
疏儿,别怕,阿姊终归是要嫁人的,不过,在你成为元宰强者之前,阿姊会倾尽一切力量,做你最可靠的守护者!”
“阿姊每次都这样说,烦!”花扶疏内心挣扎半天,终于噘着嘴点头:“好吧,明早疏儿便去祭祖。”
······
“我若不逼疏儿践位,他或许能活到现在啊!”思绪从往事中跳脱出来,花惜嫣心底在滴血,却强抑下满腹仇恨与痛苦,面上如无边的夜色那般深邃、沉静。
夜空中现出四点橘光,快如流星,瞬间掠至广场上空。
直到四道身影平稳落在元晶台下时,火旭才意识到,现场又多了四名实力超群的强者,其中三人与邦纳相当,而另一人实力之强,竟然丝毫不逊于花蕊女主。
那人方才所驭光团色泽极深,表明他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巅峰元宰!
这位巅峰元宰年约四十,身形昂藏,身着色彩鲜亮的锦袍,在一群青衫强者之中,显得格外出众。
他未行任何礼数,神情倨傲,如炬的目光直视花惜嫣,嘴上淡淡的道:“总使万山青见过花蕊女主。”
另外三名强者身着华丽的锦衫,冲台上草草抱拳,旋即垂手,齐声道:“中使陆濂西使旷达、北使墨菲参见花蕊女主。”
目光从四名强者脸上匆匆掠过,花惜嫣挥挥手,没有出声。
每次见这四人时,她都习惯于先沉默一阵。
万山青的面孔如画一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
与三年前相比,这副面孔几乎没变,唯一的变化就在于:三年前的万山青懂得何为恭谨,而现在的他,眼睛总往天上看,俨然是花蕊部落的另一个王者,完全忘了自己的臣属身份。
她永远不会忘记,就在疏儿即将启程前往祖陵祭祖的那一天,正是总使万山青匆匆赶来,声称西麓一带发现残余反叛者踪迹,才困住她没能与疏儿同行。
事后方知,所谓有残余反叛者出没的说辞纯属空穴来风······
另一副令她刻骨难忘的面孔属于中使陆濂。
疏儿启程祭祖前,思维缜密的陆濂被花惜嫣寄予厚望,花惜嫣命他做了首席扈从,把弟弟的安全郑重托付给他。
不过,十二年来,弟弟总呆在她数息即可抵达的近处,从未出过远门,加上部落已传出有人萌生反志的风声,为慎重起见,她命当初拥戴她加冕的老一代强者之一——左使夜空随行。
她还吩咐未婚夫灌夫与两名亲卫时时守在疏儿身侧,寸步不离左右。
然而,灾难还是发生了!
包括花扶疏在内,一行百余人除了中使陆濂,余者悉数罹难。
陆濂回来时,断了一臂,说是一行人飞临祖陵后,被山间瘴气迷乱神智,又被诡异的天然怪力卷飞身体,坠入断崖下的死亡之渊。
而他陆濂非常幸运,居然能摔在峭壁上的某处缝隙内,留住了性命。
自那以后,花惜嫣明面上绝口不提此事,背地里却多番秘密调查,时至今日,真相几近水落石出。
她非常清楚,弟弟死于别人的谋害!
复仇的怒火一次次灼心,直将灵魂烧得千疮百孔,然而,她已失去快意情仇的自由,没法感情用事。
就像奶奶一再告诫的那样,在凭实力或机运可一举掀翻对手之前,为了花氏家族,为了花蕊部落,她得学会忍耐。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