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好吧。

黑羽快斗本该如此开玩笑来活跃气氛，或者吐槽一下对儿子精准出击的不靠谱爸妈的。

假如喉咙没有像是塞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花一样，这棉布一定是猛地塞进喉咙的，否则喉咙不会那么生涩酸苦，也不会从胃里泛出一阵阵发酸的恶心感，空气的存在感更不会淡薄到几近于无。

就像过敏一样，有些东西是完全控制不住的，哪怕鸽子是连啄人都带着几分笨拙的无害生物。

“玻璃快裂开了，”白水还是和鸽子对视，“”我们要跳下去。”

他无法移开视线。

一开始学会无法移开视线，是因为真的不能移开，在狭窄的黑暗中必须紧紧观察衣柜缝隙，盯紧那些观察着缝隙的啄木鸟，注意它们是否要钻进来。

现在的无法移开视线，是黑暗从漫长岁月侵蚀而来的腐蚀痕迹，在和鸟近距离近乎对峙地对视时，哪怕明知道对方是柔弱的鸽子，哪怕明知道中间隔着玻璃，他还是无法移开视线。

正如人类面对鲜艳纤细的毒蛇，面对猛然扑来的老虎，面对随着开关灯而一次次前进的鬼影。

“嗯，”黑羽快斗应声，“老爸放鱼没问题，但他不该放鸟的。”

黑羽快斗的弱点是怕鱼，知子莫若父，要对付他，黑羽盗一使用鱼，是非常恰当的，他不会多说什么，顶多只会在控制不住悚然跳起之后发出狂轰乱炸的噪音和结束事件之后虚起眼睛吐槽。

因为他的怕鱼，没有涉及到底线，和沉重无关。

但白水不一样。

白水怕鸟，是因为……

隔着厚厚的天花玻璃进行开玩笑式的恐吓，是黑羽快斗所能接受的极限。

用鱼设计，逼迫他本能跳上天花板，把白水送到鸟面前，回忆起自己的心理阴影……

“在下去之前，”黑羽快斗的声音很轻，“我有一个推测。”

“怪盗乌鸦不会来。”

如果是他在控制身体，怪盗基德一定会露出一个有些礼貌的势在必得的笑。

“我们已经探查过了，只有大门可以进入展览厅，但九点降临的一刻，怪盗乌鸦没有出现，”他慢慢道，“老爸总是这样，习惯出乎意料，可以使用一次赝品计策，就可以使用两次赝品计策，第三次，还是可以使用赝品计策。”

“他总能轻描淡写地用以最不费力的方式达成目标。”

“要在仓促之间对付他有些难，不过……”

白水其实觉得没有必要。

既然有弱点存在，那就应该做好被痛击的准备，而且这个弱点和中森青子死亡不一样，无关他人，只涉及到他自己。

“嘘，不要反驳，我觉得有必要，”黑羽快斗道，“不过，先收利息，让他头疼，我们却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的。”

“等下你……”

＊

白雾中，一切都朦胧不清晰。

中森银三听到了一道沉闷的落水声，只能瞪大眼睛去看，努力捕捉到什么细节。

他捕捉到了。

但不是细节，而是天花板的玻璃破碎的巨大哗啦声和落入水中的噼里啪啦声，还有天花板上的鸽子发出的各种乱七八糟声。

在一片杂乱的白雾中，中森银三听到了一道偏冷淡，咬字不紧不慢的声音，“又是充满排泄物的脏水，又是充满排泄物的天花板，警部，你可真是……”

“深夜中的乌鸦，在下暂且先取走了，非常感谢。”

“作为回报，三公里外有一批你们警方正在追捕的持枪匪徒。”

“以及，”

“哈利先生真是有一双慧眼，我本来已然笃定是意外，现在却突然有几分好奇，在那位黑羽盗一先生不幸去世的事件中，你真的只是扮演一个无意间扰乱他心神的无辜角色吗？”

白雾突然安静下来。

那道声音的主人低笑了一声，声音在雾中迅速远去，像是在水中淡化的墨痕，却在中森银三的耳边炸起惊雷。

“啊，抱歉，说多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给警部大人一个有力的解释的。”

“——假如你真的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出‘黑羽盗一的死和我毫无关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