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于露醒来的时候季洋还在睡。
她要早点起床,收拾一下回趟于家，掀开被子下了床，脚刚沾到地，季洋也动了动,随后,睁开眼。
他揉了揉眼，也坐起来,迷迷糊糊坐在床头,侧头去看墙上的点钟。
“快八点了。”她主动出口说。
季洋属于看起来脾气温和话不多的人，两人在一起，还是她说话比较多一些。
“八点。”他重复一遍,继续往后靠,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半眯着眼。
于露走进了洗手间。
季洋这个人也不赖床,平时上班时间是九点,他七点多就醒了,通常比她早。
反倒是她，若是年前放几天假,恨不得每天都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来，但又不好意思让季母一个人忙活。
在很多事情上,她其实还是偏懒的一个人。
等她再出来，已经画好了淡妆，换上连衣裙,身材凹凸有致,说不上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女子，但也是耐看类型。
让人看了很舒服。
她出来之时季洋接着走进去，电须刀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是水流的声音。
于露在柜子里边收拾。
除了给于母买药，她还买了点奶粉和钙片，人上了年纪，骨质会有点疏松，还是要坚持补充营养补充钙。
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了两个袋子。
季洋出来的时候季母正好在外面，敲门道，“妈炖了粉条，要趁热下来吃啊。”
“这就来。”于露说着打开门。
“小洋也起了吧？”季母笑着问。
“嗯。”她点头。
“你们先下去吧，我换好衣服就下来。”季洋说着正打开柜子找衣服，抽出一件单色短袖，正在找裤子。
于露跟着季母下去了。
人上了岁数都醒得比较早，睡不着。
季父早上五点半就醒来去溜达了，有时候走去公园又自己走回来，或者和季母去菜市场。
等到八点的时候，都已经买菜回来煮好早餐。
这不。
于露下来的时候早餐就已经煮好。
粉条是菜市场里买的人工粉条，没有添加剂，自己家磨的，肉是菜市场今天杀的猪，汤里面是打散的鸡蛋，用来提味，菜和葱剁碎，色香俱全。
季母会一手好菜，格外勤奋又勤俭持家。
“妈，以后您和爸先吃，就别等我们了。”于露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每次都只是等吃的那一个。
“我们知道。”季母每次都这么说。
楼梯口传来声音，季洋也走下来，他打扮很随意，但却给人很清爽干净的感觉。
看起来其实比较减龄。
说他没结婚也有好些人信，毕竟长得就是一副不显老的面孔，温和清隽。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
季父和季母坐在他们对面，一家四口坐着。
“勺子。”于露递给他一双筷子，又给了他一个勺子，季洋自然接过来。
“小露一会要回去么？”季母挑起话题。
“嗯，把药拿回去，我妈药吃完了。”于露点头。
“小洋又不上班，干脆让他和你一起回去，开车方便一些。”季母出口。
季父赞同。
“不用，我回去后直接去店里。”于露笑着说，其实已经有点拒绝。
两夫妻间，正常情况丈夫都会主动送，或者妻子都主动会要求送一程。
于父是市重点高中的一名老师，于母在该学校图书馆工作，就在市内，距离也不超过十公里。
只要她开口的事情，合情合理情况下，季洋都不会拒绝。
但是两人的关系不是正常夫妻关系。
“那你是打车去还是怎么去？要不也买辆车吧？一人一辆，也挺方便。”季母挤出一抹笑，这般说。
两人这情况...她心都要凉了。
“妈，我天天上班，哪有时间开车？车买了放着也浪费。”于露故作轻松，“季洋一会也有自己的事情，我一会看怎么方便怎么去吧。”
“打车也行。”
她这次回去和父母有话说，季洋不能去。
“我可以先送你过去，我不急。”正在吃早餐的他开了口，看向她说。
于露都怔了怔。
其实她不知道他有没有事，只是知道他没有那么乐意，所以都会找借口这样推掉，他一直都不发表意见的。
“对啊，不着急这一会，自家有车为什么要打车？”季母也接着话。
事到如此，于露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急了？那送我过去吧，然后我也能快点回店里。”
“嗯。”他点头。
有了季母撮合，两人吃好早餐就上车去了。
上午八点半，车道上还是有点堵，有一段路红绿灯又多，原本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到达的地方，现在更费时间。
两人坐在车里，季洋率先开口，“你几点回店里？”
他突然出声，于露还怔了怔，快速回道，“不知道，上午和中午都没人，其实也不急。”
傍晚人才开始多一些。
“嗯。”他说。
于露看向前面，顿了顿出口，“今天早上，我以为你有事，不耽搁吧？”
毕竟，他的事永远比较重要。
她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情理之外的时候，他是能推则推。
“那是你以为，我今天没事。”正在等红绿灯，季洋说着扭头看她，“忙不忙也就是一个小时能搞定的事，没那么复杂，你自己打车也不方便。”
“我也就周末有空，妈说得也对，买一辆也可以，有了方便些，你喜欢什么车？”
“店里那边没停车位，还是没算了。”于露摇头。
步行街人挤人，她很少开车，还是不冒险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没必要了。
“那天我跟你一起回去，发现晚上很黑，人很少。”他说完，红灯变绿灯，接着踩下油门。
“到处都有摄像头，我可以骑共享电动车或者自行车。”于露接话。
一开始的时候她很怕，总觉得有人跟踪她，所以都会走到灯光很亮的地方，尽量走大道，经过一些二十四小时营业店。
况且，开轿车是真不方便。
季洋打了个弯，没回话，就在她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他又开口，“晚上一个人还是比较危险。”
“我习惯了。”她脱口而出。
闻言，他又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思绪复杂，“有些事，可以不用逞能，你终究是一个人，一个人还是有点危险。”
于露心咯噔了一下。
一时间不太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知道只要她开口，季洋多半都不会拒绝，无论是上下班接送还是其他，他都能扮演一个合格的丈夫。
毫无温度的人，就像机器人一样，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曾经她也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生，她也可以像其他女人一样撒娇让老公帮忙。
可是她的老公，对她没有感情啊。
这样的互动，没有意思。
“到了。”
她还没回答，季洋的车已经开进小区，停了下来。
“你要上去吗？”于露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问。
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会过来，其余时间他也没来过于家。结婚两年，他来于家的次数可能也就六七次。
人家都说爱屋及乌，她这个就是典型的代表了，不在意她，又怎么会在意她的家人呢？
没等他回答，于露已经自己下车，他应该也不会上去，而她上去一会就要下来了。
有他在，今天想说的事情就不说了。
谁知季洋也下车，打开车门把袋子提在手上，“我都来了，肯定要上去。”
于露：“...”
她其实不想他上去。
“走吧。”季洋换了一只手拎，往前面走。
于家原先是住在老小区，两个老人年纪也越来越大，爬楼梯费劲，去年又买了新小区。
只有两个老人住，小两室够了。
单元门前，于露掏出卡，“叮”一声，门打开，两人进了楼梯。
于露有家里的钥匙，开门进来。
一打开门，看电视的于母就站起来了，笑着道，“听到开门声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于露像于母，长得很高瘦。
尾音未落，她看到了于露身后的季洋，一时间很诧异，随后又热情道，“小洋也来了？今天没上班对吧？”
“对。”季洋把袋子放下，出声询问。“妈，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礼貌这方面，他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人老了都有些小毛病，你爸身体怎么样？”于母问他。
“都还好。”
“那就好。”于母点头，走到卧室那头道，“老于，小洋和小露回来了。”
于露带着他走到沙发上坐下。
季洋看着走出来的于父，喊了一声，“爸。”
“好不容易回一趟，留下来吃饭吧？”于父戴着副眼镜，又是教语文的，经常摆弄一些诗词歌赋。
看起来有点严肃，但其实不是，也不古板，若说缺点，那就是脾气有点急。
季洋看向于露，她出口道，“爸，我一会还要去店里，还没打扫呢。”
于母已经泡了茶，放在两人面前，拧着眉珉唇道，“半天不开张就那么难？你都多久没在家吃饭了？”
“上午哪有什么人？”
“...”于露羞愧。
“小洋没什么事吧？”于父看向季洋。
“没事。”他说。
“那就留下来吧，多买点菜，吃火锅或者吃别的都行。”于父做了决定。
于露没好意思反驳，只能点头。
而后，于母换了套衣服要出去买菜，她站起身来，“妈，我和你一块去。”
“也行，超市就在小区外。”于母没拒绝。
“我和我妈去买点菜。”于露看向旁边的季洋，小声出口。
“嗯，没事，你去吧。”他轻应。
两人离开，顺便把垃圾带下去。
“砰”一声，门关上了。
电梯里。
于露亲昵挽着于母的手，在自己妈妈面前可以无比轻松自在，甚至可以像个孩子一样。
哪怕季母对她再好，却也带不来这种感觉，就像她无论多么孝敬和尊重季母，对方与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是不一样的。
“店里最近忙吗？”出了电梯，于母问。
“都是老样子，忙才会赚钱。”于露笑着说，“我倒希望忙一点。”
“又没人帮你，太忙也处理不过来，再说，还是身体最重要。”于母叮嘱。
“妈，我知道。”她点头。
超市就在不远处，是一个地下超市，基本的生活用品齐全，两人推着一个购物车，继续往里走。
于露原本正在挑选着蔬菜，于母一直跟在她身后，也没说话，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扭头，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停下动作，“妈，您不舒服？”
“不是。”于母否认，往前走了两步，语气低落却很认真，“你真的要离婚？都想好了？”
为了这件事，他们两个老人都好几天都没睡着，
于露正拿着青菜，听到她说，手停了下来，故作轻松，“您干嘛那么伤心？我觉得还好。”
“你才不到二十五岁，结婚两年就要离，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你们没孩子。”于母愁得不比季母少，看向她又道，“到底是谁不想要孩子？小洋都近三十了，就没说过吗？”
于露无奈，继续装菜。
见此，于母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叹了一口气，“我那天和你爸说，他一开始也很反对，夫妻间，谁不是磕磕绊绊就过来？哪有生来合适的两个人？”
“谁家不都是一地鸡毛？”
“不一样。”于露话语很轻，把青菜放在车里，又扯了一个袋子，好似随意又无可奈何。
“这两年，你也很少和我们说这些事，怕我们担心，如果不是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你不会跟我们说，我们劝或者不劝，都起不了作用了。”于母看着她这幅淡然的样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还是很伤心，“你只是在通知我们。”
无论是吵还是闹，那都是有挽留的余地。
平静又坦然，可能都凉透了。
于露没反驳她的话。
于母只感到一阵无力，“我和你爸说了，外人怎么看怎么评价都好，鞋适不适合自己，自己脚知道，冷暖你自己知道。”
“你要自己想清楚了，如果不是原则性错误，到了实在无法挽留的地步，我都不建议你离婚，季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季洋也没有赚很多钱，但是品性看着也不错，生活也能无忧。”
她还在不放弃，一直在劝。
于露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还在故作轻松，出口的时候声音倏然就哽咽了，嘴唇颤抖，“可是妈，我好累啊。”
她说着就低下头，肩膀一直在抖着，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那副样子，只让人觉得可伶又扎心。
于母眼眶都跟着红了，“离吧，把另一间房子收拾出来，等你回来搬到里面去，季家的铺子也别租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离家近一点能住家里，妈去帮你。”
“想离就离吧，一辈子还那么长。”
...
于家。
季洋和于父坐对面。
于父拿起茶杯，季洋也连忙伸手，“爸，我自己倒。”
“不用。”于父摆了摆手，往他杯子里加满了茶，“最近工作怎么样？”
“都挺好的，不忙。”季洋回。
“清闲一点好，太忙也不行，像小露那个工作，一天到晚都在店里面，我不太喜欢，但是她偏偏又喜欢这样。”于父说得很无奈。
“嗯，我也跟小露提过再请个人，但她觉得还没必要。”季洋也跟着点头，“客人多的话一个人会有点忙不过来。”
于父抬着茶杯，喝了口茶，“那就随她吧，她心底有数。”
季洋点头。
“对了。”于父品着茶，好似无意开口，“你们结婚也两年了，什么时候生个孩子？是不是小露不愿意？她还要忙那个店？”
闻言，季洋脸色尴尬，自然明白对方是故意把责任按在于露头上。
能不能把岳父拉来自己的阵营，就看这一次了。
“我们顺其自然，最近也想和小露商量一下，早生的话谁都有精力一些，带着也轻松一些。”他开口解释。
“是啊，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明白这一点，人家现在开放二胎，要是生二胎，你们哪还有精力？”于父十分赞同。
“店那边可以请人，都是自家铺面，多赚一些和少赚一些都不是那么重要，小露也辛苦，实在不行，租出去也可以。”季洋继续说，“我们公司也招人，小露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上班。”
于父点头，“这也可以。”
“如果她要去别的地方上班，那就再买辆车，这样她也方便一些。”
“这都要你们两个人商量。”
...
两人说着，门打开了，于母和于露两人走了回来，手上拎着两大袋菜。
于父站了起来，走到厨房，于露被赶了出来。
她没嫁之前，家里的饭是于母和于父做，嫁了之后也忙，季家也没什么给她做的。
到现在，她也只会炒几个简单的菜，大菜就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