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没来过这里。”方晓玲喃喃道，“如果我来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罗兰沉默了很久，她欲言又止，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拉着方晓玲走进了单元门。

方晓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除了震惊以外，她还感觉到前所未有悲伤，那是一种对芸芸众生的悲悯，人与人的差距，竟可以宛如两个世界——两个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平行世界。

电梯的右手边站着一个拿着棒棒糖的小女孩，她见到罗兰走过来，四肢迅速被拉长，头发变短，脸部轮廓分明，身上的洛丽塔变成了黑色的西装，只在短短数秒，就变成了一个绅士，“罗小姐，欢迎回家，请问您是否认识您身后的这位女士？”

“别怕，是人工智能。”罗兰对方晓玲解释道，“它们会根据贵宾的需求而变换成不同的形态，我之前设置的是绅士管家。”

方晓玲听懂了罗兰说的话，可她还是紧张地躲在身后。

“她是我的朋友，帮我叫花海电梯，我们要去三十二层。”罗兰话音未落，电梯的门就自动打开了，花香扑面而来，一朵朵鲜花紧紧挨着，拥簇在木质吊椅的周围。

在电梯关门之前，方晓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门外的人工智能，她总觉得当她看向那机器人的时候，对方也在微笑着看她，可又似乎不是在一直盯着她，就像镜子似的目光同步，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想起来什么没？”罗兰再次问道。

方晓玲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憋着一口气，缓缓摇头，只希望赶紧离开电梯，这里的花香味太浓烈了，让她感到恶心。

电梯打开的瞬间，方晓玲逃命似的跑出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一刻，她不再羡慕罗兰，她皱着眉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差距有这么大，为什么我没有生在大富大贵的家庭。”

“为什么？”罗兰挑了下眉，她觉得此时的方晓玲倒是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呕——”方晓玲干呕了一声，虚弱地说道，“因为……我的灵魂不属于这里，就像适应不了大海的淡水鱼。你一直在问我是否想起来什么，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如果我真的来过这里，那在这具躯体里的，一定不是我的灵魂。就算让我喝下多少碗孟婆汤，我都不会忘记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有这么夸张么？你就这么讨厌这里？”

“这里，让我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方晓玲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水，“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有意义，就像看到了苦苦追求的男神在给富婆舔脚，除了恶心以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不能理解。”

“我能理解。”罗兰拉着方晓玲沿着看不到尽头的走廊走了一会，停在一扇门前站了一会，那门自动打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灯光如日出般缓缓变化着，越来越亮，直到如白昼般。

方晓玲看着金碧辉煌的室内，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沙发瘫倒过去，苦笑着摇头，“你不能理解。”

罗兰站在门口，看着方晓玲把腿搭在茶几上，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自己脱掉了高跟鞋，将鞋子规整地放进了一旁的柜子里。

“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方晓玲闭上了双眼，她打算就这样睡过去，也许明天一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场梦，沈毅还在她身旁，穿着黑色背心，背对着她憨憨大睡。

“好。”罗兰穿上拖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罗兰。”方晓玲闭着双眼说，“谢谢你。”

罗兰站住脚，沉默了很久，用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对不起。”

听到罗兰关上了房门，方晓玲在脑海中看到沈毅关上房门跳到床上，“老婆！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这些照片是咱们在迪士尼拍的，这回你总能想起来点什么吧？”

紧接着罗兰的声音也出现在脑海，“想起来什么没？。”

亲戚朋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怎么能忘记呢？”

连许久没联系的同学都知道她和沈毅交往时的某些事情，“这事你总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沈毅将手机相册里的视频播放给她看，“你别紧张，你好好想想，你看着视频里，这是你自己啊？你没印象吗？”

方晓玲感觉头痛欲裂，她捂住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可以不再去想，可那些声音无情地逼迫着她，她流着泪，抓着自己的头发，哪怕想起来一点也好，可是她就是没有印象，她猛地睁开眼，顺手从茶几上抓过一只杯子就要朝自己的头上砸过去，却被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罗兰抓住了手腕。

“是我。”罗兰深吸了一口气，“那几个月，是我占据了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