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说一说，我的来历吧。不过，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到我的来历，就不得不说我的人生，就不得不说我的父母、爷爷、奶奶。可能很多人觉得，自己就是自己，和家庭无关。但实际，我们每个人都是家庭的一部分，有时候，就算你想要逃，也逃不掉。”

“我来自一个距离这里很遥远的国家，你的双亲之一，可能也来自那个国家。”

“爷爷奶奶生活在艰难的年代，他们一个饿死了妻子和大部分孩子，另一个饿死了丈夫和大部分孩子。然后他们各自带着仅剩的一个孩子，重组了一个家庭。接着，他们又生了一堆孩子。而我父亲，就是倒数第二个孩子，也是家里第三个男孩。”

“家里的孩子太多了，又有过那样的经历，爷爷奶奶对孩子们并没有多少耐心。但偏偏，父亲从小就身体健壮，脾气暴躁。很快，他就因为过于调皮和总是对家人使用暴力而成为家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兄弟姐妹们远离他，爷爷奶奶，更是彻底失望，对他采取了完全无视的态度。”

“正常人大概不能理解，‘无视’是一种怎样严重的惩罚，尤其是来自至亲家人对一个孩子的无视。但我仅仅知道，那时候，甚至吃饭了，父亲的家人都没人愿意来喊他，似乎不在乎他会不会饿死。”

“但父亲没有饿死，家里不给饭吃，他就去偷去抢，做尽恶事也要活下去。”

“父母不搭理他，他就做更多坏事，吸引家人的关注。结果反而让家人对他更厌恶。如此恶性循环。”

“父亲一路长到大究竟做了多少坏事我不清楚，只知道小时候在故乡住了一段时间，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不同的孩子拿着石头追着我扔。我想，他们的父母，当年一定没有少诅咒父亲，诅咒他生个儿子没pi眼。”

“但很可惜，他们的诅咒失效了，我有pi眼。但也不是完全失效了，至少，我从小身体就很不好。虽然不至于要一直住在医院里，但任何剧烈运动都不能做。”

“父亲长大后，对自己受到如此对待的原因，没有反思。他反而觉得，是父母兄弟姐妹们的错，是他们不懂得珍惜、爱护自己。所以他决定，要建立一个最美好的，让所有亲戚们都羡慕的家庭，以此来证明，自己是个好孩子，是他们有眼无珠。”

“父亲用了不少手段，得到了一个危险的，出卖苦力的铁饭碗。但那时候，这是个‘有出息’的工作。”

“然后，他到邻村的邻村，以自己出众的外貌，有出息的工作和能说会道，把村长的女儿，漂亮的妈妈骗到了手。我不得不承认，妈妈她和大部分女孩一样，都喜欢帅哥。偏偏，不管父亲内在如何，他当时有一副好皮囊。”

“娶到了母亲，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但并不是那样。因为父亲从小的表现，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时间，母亲和我都受到了牵连。”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期间母亲也遭受虐待的原因，我诞生时就比普通婴儿轻了很多，很不健康。”

“后来也证明，我的身体确实不好，从小就非常消瘦，还经常往医院住。”

“父亲起初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应该继承他的体质，和他一样健康。现在只是太小，没长开。但实际，父亲整个家族，大多数人都消瘦，只有他反而是个例外，如棕熊一般。”

“我长大了，身高超过一米八，体重不到100斤，体育课是我最不想的课，高考试卷都做不完，手指颤抖，脸色苍白地离开考场。喜欢的女孩，只能暗恋，哪怕后来对方主动表白，也只能拒绝，望着她哭着离开。”

“大学毕业，尝试了几份工作，却多次被送进医院，不得不回家做一些低体力消耗，用电脑在家就能完成的工作。而那时候，父亲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那一天，他找到我，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带媳妇回来，为什么没有给他生个孙子，是不是要让他断子绝孙，好让亲戚朋友们笑话！”

“尽管我早已经看出了父亲极度自私、三观扭曲的本质，却仍旧被他的质问惊呆了。他难道真的不清楚，他儿子的身体状况吗？难道这二十多年，他其实一直对自己自欺欺人，这么过来的吗？”

“我只知道，从那以后，父亲见到我后第一句话，就是阴阳怪气的讽刺，然后第三句就忍不住对我破口大骂、变着花样侮辱。”

“他似乎觉得，折磨我，就能改变这一切，就能让现实变成他想要的那个模样。”

“他甚至觉得，他为了养育这个孩子付出了那么多，那么索要想要的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给他一个‘四世同堂’的完美交代，他这样一直追债也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我躲到哪里，他都要追过来。每天都要见我，不断用软暴力来折磨我，表情一天比一天憎恨，脸也一天比一天狰狞。”

“妹妹逃了，我不怪她，反而觉得庆幸。”

“母亲身体越来越差，她受的折磨远比我更多，但她从小就一直受气，逆来顺受这种事，对她来说可能已经习惯了。也许是因为母亲和父亲小时候有一部分处境很相似，所以她能一直忍耐父亲。但这反而让父亲变本加厉。”

“因为不能丢下身体越发糟糕的母亲一个人，我不再逃了。接下来，我忍耐了十年这种无形的精神折磨后，终于有一天，被父亲嘲讽辱骂了一顿，等父亲离开后，我失神了一会儿。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了门口，手中攥着一把菜刀。”

“我转头看向门口的梳妆镜，发现自己脸的狰狞表情，竟然和父亲一模一样。我想，我大概已经疯了。”

“沉思了很久，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