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李家玮这样的孩子是没有生日的,倒不如说有名字都已经属于莫大的幸运了。
他的生日就是觉醒了言灵的那一天,这是那个黑衣男人给他定的,按职位讲这个男人处于组长的地位。组织里还有许多小组,都是由带有血统的孤儿组成。
在小组长的带领下,他们都服务于同一个组织,任务是在猎人网站接取悬赏,为组织赚取各种各样的报酬。男人给李家玮确定生日的理由是因为从这一天开始,李家玮获得了全新的人生。
这话一点都不假,【王之侍】作为言灵来讲虽然序列并不高,但是辅助的作用却是实打实的。甚至每次在处理危险的悬赏时都会有专门负责保护自己的组员。脱离了流浪的生活,获得了温暖的住所和食物,除了没有自由以外,好像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二十岁的李家玮这样想道。他已经作为工具为组织服务了许多年,但是并没有觉得如今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他更换过一个又一个的组长和一轮又一轮的组员,是组织中忠诚的猎犬,组织说什么就是什么,组织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二十岁的李家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从四岁时开始觉醒言灵,在一次又一次危险的悬赏任务中吟唱起古老的龙文,看着四周的同伴眼中冒起亮眼的金光,他们的身体在言灵的作用下渗出血珠,抛却恐惧,慷慨赴死。
李家玮的【王之侍】如同蛊惑旅人奔赴黄泉的葬歌,而偏偏赴死者一腔热血,不知死为何物,只留下唱葬歌的人。
他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连自己都不知道歌声中是否染上过悲伤。可是他每次在深夜的床上辗转回想时,就觉得自己不配悲伤,蛊惑他人送死的巫师,连哀悼都显得虚伪。
李家玮几乎把当年和自己同龄的所有同伴都送进了死地,而现在他已经二十岁。
二十岁的李家玮是组织充分信任的鹰犬,组织让他啄他就啄,组织让他咬他就咬。
在获取了组织的信任之后,他的自由程度也在逐渐的增加,有时候组织甚至会安排李家玮协助寻找和筛选新的流浪孤儿,他在小组里甚至隐隐有副组长的地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继续为组织服务下去,或者凭借着他的忠诚成为将来新的小组组长也不一定。但是意外毕竟还是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找上你,就像树苗尚且幼嫩时遇到的贪嘴绵羊。
二十岁的李家玮所在的小组迎来了一位新成员,一个女生,同样是被组织发掘的带有血统的孤儿,和李家玮同龄。
不同的是女孩有着战斗类的言灵,她已经因此经历了十四次死斗和数不胜数的悬赏任务。
而在上次的悬赏任务中,女孩所在的小组折损大半,那个小组的剩余成员便被拆散了补充到其他的小组中,她就是这样被分配到了李家玮所在的这个小组里。
女孩的父母没有给她留下名字,她的名字是当年带走她的组长取的,叫做三号,非常符合组织一贯简单粗暴的作风,因为她是当天那位组长找到的第三个带有血统的孩子。
三号来到李家玮所在的小组时,他们刚刚完成了中国北方关于某个墓葬的悬赏任务,正在组长的带领下休整。
组长租借了当地某个农户的家,那是一个乱糟糟的乡下大院子,有好几个房间可以用来打地铺,院里还养着一圈鸡鸭和两头猪。组长预定在这里呆上一周的时间用来休息和调整装备,同时等待组织安排下一个悬赏任务。
三号来的时候是个傍晚,当时组长正在屋子里看电影,他在电脑里下载了很多经典的影片,总是翻来覆去的看。组员们则在各自的屋子里调试装备或者休息,在这次的悬赏任务里他们损失了一个组员。
李家玮当时正站在院子里的篱笆圈前看着圈里的鸡鸭,棕色白色的两足禽鸟在樊笼里慢悠悠的走来走去,不时引吭高鸣。
远处的夕阳一寸寸下沉到山间,满天的寂静和安宁,从村子里传来狗吠人喊鸡鸣猪叫各种繁杂的声音,合于一处扑到李家玮的耳朵里。
就在这个时候,从暮色四合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个穿着黑裙的女孩,除了脸上,她裸露出的肌肤都缠满了绷带,其下隐约渗出血迹,那是导致了女孩小组折损的危险悬赏任务留下的伤痕。
组织负责送她来的人在还没入山时就停了车,只是留下一个位置让她自行过去。三号从早上一直走到晚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三号径直走到敞开的院门前,她隔着一段距离与李家玮对望,同时看到院子里的李家玮和篱笆圈里的鸡鸭。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只剩下那双发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