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歪脖子老树下,老牛拍打着尾巴,有些百无聊赖。
看着自家主人和两个女修在那怔怔出神,它便知道几人已经心游物外了。
可那头猪精怎么还没有动静?
再不来献宝,一会太阳都要落山了。
老牛望着雀头山方向,打了个响鼻,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然而就在此时,楼毅身后三尺外,地下的泥土突然一隆,冒出蛛网般的裂痕来。
老牛瞬间警觉。
它四蹄一响,身体已经低伏着摆出了进攻状,一对铜铃眼更是瞪得浑圆。
叮咣。
一阵石块碎裂的声响从裂纹下传来,没过一会,中心的土块啪一声被一根绿苗顶破。
只见那绿苗迎风便长,一寸寸拔高,很快便出芽抽枝,成了棵光秃秃的小树模样。
老牛一看是株绿植,而且颇有灵性的样子,只道是自家主人又在施展什么妙法,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伏到了地下。
那小树长势惊人,个子很快已接近一丈,只见它如同个俏皮的顽童,百十根枝条摇得哗啦啦响,顿时抖出满树的花苞来,似落雨天水面上的千朵涟漪,恣意盛放。
这竟是一株梅花树。
正逢山风一卷,一股暗淡幽香在周围浮动,便是那不识情趣的老牛,也忍不住多嗅了两鼻子。
“咦,好香?”
楼毅的心里轻轻一荡,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田野上空,附近所有的飞蚊早已聚集在了一起,密密麻麻,多如沙数。
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就如同个箭矢在高天上巡回游荡,随后又落入田间,在菜苗与棒子杆间穿进穿出。
楼毅领在蚊群前方,看着那草上蚂蚱,洞中虫蚁,一时间,似有似无的吟哦再次在田野间响起。
“余常于花台小草丛杂处,定神细观,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译:我常在花台里杂草丛生的地方,定神细看,把草丛当做树林,把虫蚁视为猛兽,把土砾凸起的地方当做山丘,把土砾凹陷的地方视为谷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也正是此时,那梅花树下,搁置在楼毅身旁的笔墨纸砚,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一卷宣纸凌空铺展开来,那干枯的长毛大笔往砚台里一勾,顿时一股浓墨似浪起,在宣纸上挥洒出丛林丘壑的基底来。
再往后,楼毅眼中所见之趣,都被那毛笔寥寥几下给勾勒出来,虽只有七分形似,但那跃然纸上的趣意,已是妙极。
蹲在一旁的老牛见状,一对铜铃眼上下摆动,一副看稀奇的模样。
浩荡的蚊群里,阮家姑侄心神激荡,算是彻底体验了一回随波逐流的滋味。
她们本还在为化鹤冲霄而震撼,可转眼间,又变回了蚊虫模样,俯冲到这田间野地里。
后面见到的则更是玄奇了,随着耳边楼先生的吟哦传来,那一处处土坡凹地,真就成了起伏的山岳重峦,草木化林,虫蚁化兽,这田野间的一切,如同被大道妙手拂过,全都换了模样。
楼先生何其高妙也!
相比这造化之趣,那些在阴山城里搅风搅雨之辈,争的不过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与先生的境界,拍马不及。
正是神迷其中,突然间,阮虔音心中警兆一生!
正所谓剑心通明,她的灵觉一直比同辈修士高出一线,能有这种感觉,显然是自己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阮虔音身不能动,便尝试将自己的神识散开,只是往周围轻轻一扫,便发现了那警兆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