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宅子。
官府的衙役已经到了,一群人穿进穿出,火把将屋里屋外照了个亮堂。
小院外,一黑一白两个勾死官在那交头接耳。
“奇了怪了,先前明明血煞冲天,而且屋里三具尸体都是暴毙而亡,怎么可能没有生出厉鬼?我甚至连一丝怨气都嗅不到。”
“范十二,我总觉得…刚才那轿上的老头,他看到我了。”
“哦?那你刚才为何不把人拦下?”
“我倒也不确定,但现在想想,我们前脚刚到,他们就立马开溜,现在这宅子又这般古怪,那三人…必有问题。”
“哼!”
黑官人手里勾魂索链一震。
“走,追上去看看,老子勾死三十载,还没有亡魂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孙家药铺。
阴山城里,大大小小的药肆有十余家,可能称得上百年医馆的,只有这孙氏招牌。
这里说是药铺,实则更像个以药为本的坊市,前方划出了各种堂诊、配药的铺面,后方则是炮制药材的作坊,收治顽症的病房。
楼毅随着孙老头自前门进入,一路穿庭过院,才走到一间名为《洗秽堂》的房屋外。
咯吱一声,房门从里边打开了。
许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守夜的药仆握了盏烛台,揉着睡眼,迎了出来。
那药仆名叫王春,眼见庭院里,孙老爷子领了个脚夫过来,他正要喊一声“老爷”问安,却叫孙老爷子面容一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东主这是何意啊?
他不经意缩了缩脖子,紧了紧批在身上的棉被。
这还没到冬天,都快冷得浸出水来了。
孙老头心里也颤得慌。
在王春那点烛火的映照下,洗秽堂呈一字排开的门窗里,正有一重重顶到房梁的人影,晃动在油纸上。
王春便如同个小不点,被他们围在中间。
孙老头呼了口气,若非楼毅在后面给了他底气,他是说什么也不敢进去的。
“你在外面守着。”
二人前脚入屋,整个洗秽堂的亡灵齐刷刷望了过来。
这些亡灵的下半身,大都盘在昏睡的病患身上,这一屋子病人,全躺在那一动不动,让这洗秽堂如同个义庄一样。
“老先生无需担心,这些残魂漂泊数日,神志便如同常人犯瞌睡时一般呆滞,只要不被惊扰,他们不会有什么反应。”
孙老头今夜受得惊吓也不少了,所以很快就适应了过来,转而问道:“先生,这些病人要如何救治啊?”
楼毅斟酌道:“要救人,就得先把这些残魂收走,然后嘛,我给老先生开一个除秽的方子。只要这些人身上污秽去了,老爷子再给一些养神固本的药,应该便无碍了。”
说到这,楼毅浅笑一声,问道:“先生这里,可还有更多的玉器啊?”
孙老头抛了个埋汰的眼神过去,打发道:“老头子开得是药铺不是玉店,正堂供奉的药王菩萨也是白瓷的。”
楼毅倒颇有些犯难了,“那老先生给我找些笔墨来,我先把除秽的方子给你,你好安排人去备药。”
二人行事都颇为利索,没多久,两个方子就经孙老爷的手,安排到了制药的作坊里。
洗秽堂里,二人都一时沉默下来,楼毅是在思索如何处置这些亡灵,孙老头则神思不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叮叮铃铃。
熟悉的铃铛声,突然又在楼毅耳边响起,不过片刻间便戛然而止,显然对方也知道刻意隐藏了。
那两个勾死官跟来了?
这情急之下,他心里倒是突然生出个法子来。
“孙老,能再给我找些黄纸来么?”
孙老头回过神来,“黄纸?我那包药的牛皮纸可行啊?”
“也能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