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崖坡边上,那个阮幼薇救下的骑牛少年,正手持柳枝,居高临下打量着四野。
那少年脸上古井无波,双目浑白,在他和身下的老牛体外,还有一层灰色浊光流转不定。
这一幕,看得阮幼薇一愣,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然而正是这时候,那少年动了!
只见他小手轻轻一扬,又是噼啪一声惊雷响。
山谷之下,顿时如同地龙翻身,妖怪的嘶吼声也越发尖锐。
又一鞭!
谷中地壳瞬间在龟裂中隆起,掀起了滚滚烟尘,漫天砂砾。
阮幼薇随着那触手在泥灰里摆荡,感觉命都去了半条,等到视野再次清晰之时,自己已随众人悬吊在雀头山上空,往下一看,一头黑鬃巨彘彷如一座山头填平了空谷,正高出半个脑袋,俯视着崖坡上一人一牛。
这山彘的后背裹满了黑色的鬼雾,那些绑缚众人的触手,正是从它一处处脊椎的位置蔓延出来。
此刻,一根触手被缓缓挪动到山彘面前,随着山彘双瞳中腥红一闪,整个触手表面都绽放出腥红的浊光来,而被拿捏着的农汉,就如同烛火被点亮,眼皮也缓缓抬了起来。
“你这牛精,可莫要太过分了。”
那农汉呵斥了一声,声音沙哑而浑浊。
崖坡上,老牛没有任何动静,却是陈平头一仰,和那山彘对视起来。
“蒙昧畜生,我这可是在捞你上岸,这也看不出来。”
那山彘一听,怒道:“说我蒙昧?我在这雀头山中,已经潜心修了近百年,你又才多少年道行?”
陈平戏谑一笑。
“不才,从老牛我灵智初开时算起,至今也不过二十年光景。所以,我才说你是蒙昧畜生。”
话音未落,那山彘猛一跺脚,整个雀儿山都抖了一抖。
老牛哪里能受这份气。
“你以为就你会变?”
下一秒,老牛周身的灰气弥漫开来,如同水墨一泼,在这山头上凝聚出一个数十丈的妖身法相!
这法相虽说不是实体,但块头却足够大了,又是悬立在崖坡上,顿时又压了那山彘一头。
老牛本以为那山彘会立刻暴走,岂料对方瞧见这一幕,反而安静了下来,两个硕大的眼珠子,又在那滴溜溜转起了圈儿。
“你真的才修了不足二十年?”
“老牛我可从不诓人。”
二妖突然沉默下来,那山彘突然脖颈一冷,感觉这山风都拔凉拔凉的。
“可是因为那位先生?”
不知不觉间,山彘的语调已经变得恭谦了一些。
“你这猪脑子总算还留了点东西。”
那山彘闻言也不再生气,反而试探着问道:“牛兄刚才说,想要捞我上岸,这又是何说法?”
陈平哂笑一声。
“我且问你,老牛我和你有何区别?”
这粗浅的问题倒是一下把山彘给问住了,愣了一会,才试探着答道:“一个是牛,一个是猪?”
陈平翻了个白眼,一阵摇头叹气。
“咱们区别在于,我是灵兽,你是妖怪。”
此话听得山彘差点心梗,不服气到:“我与你差在哪了?”
老牛一乐,“嘿,问到点子上了。”
“咱们差就差在一个‘灵’字上。”
“我再问你,你今天若吞下这些血食,口腹之欲倒是满足了,可你那灵台还能清明得了么?你也当了一百年妖怪了,心里多少有点数吧。”
“连本能和野性都压制不了,修为再大,也终究是遭人打杀的畜类。”
“我要是你啊...”
说到这,老牛故意停下来卖起了关子。
那山彘也是丝毫脸皮不要,当即换了口气。
“牛兄,若是你又该如何啊?”
山谷上空,阮幼薇看着眼前一幕,简直快要窒息了。
本以为来了个救人的主,怎么三两下就和这山妖混成兄弟了?
再说那山坡上,老牛见对方服了软,当即借着陈平的手,将他手中的柳枝微微一扬。
真一副高人模样。
“我要是你啊,就是挤破了头,也要搭上我主人这条船。”
“难道那位先生...?”
“没错,我家主人,便是那化凡游历的道妙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