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吞吐月华(2 / 2)白狈长生首页

说着,胡青不耐烦得望向了楼外的汴月河,看着那些画舫和俏娘子,心想今夜定要去赴这才子佳人之约。

宝瓶城,六虚观。

奉天殿前,从石阶到广场上,跪了有百来号人。

持器的白袍司仪分在两侧,中间是戴冠持笏的朝臣,大殿门前,还有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皇帝跪在一侧。

秋日的凉意在香火供奉中燃尽,连日来,百官们也就进了些水和干粮,此刻大都是面容枯槁,敢怒不敢言。

而那大门紧闭的奉天殿中,受万民朝拜的国师大人正盘腿坐在庄严宝相之下,运转着周身法门。

就在五日前,楼毅稀里糊涂穿越到了这具身体里。

这些天,他的意识没有一刻真正苏醒过,就如同被放在砧板上,和原主人的意识一起被捏碎,糅合,再捏碎,再糅合,周而复始。

他如同周身浸润在了浩瀚星海里,而自己幻化成了一个无穷广大的光身。

原主人积蓄的法力,一开始像是一潭清水,随着楼毅动念一拨,顿时如同沧海横流,倒灌全身。

法会的三日之期早就过了,今日又逢中秋,这奉天殿的大门,几乎每隔一个时辰便有人来叩响,但里边却丝毫动静没有。

天色渐渐转暗,奉天殿外,百官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云襄国每年中秋都要大摆国宴,广邀西境诸国的名门望族,这回更是赶上了大虞朝的使臣路过,早早就递上了邀帖。

眼看天都快黑透了,众人却还被拘在这六虚观中,心里已是沸反盈天了。

然而,依然没人敢冲撞眼前的奉天殿。

国师往日里积威之甚,可见一斑。

大殿内,五日里一直盘坐不动的楼毅突然打了个呵欠。

一时间,一股温润恬静地睡意涌上心头。

只见他身体下意识往右侧一伏,当即杵着脑袋,卧倒在地。

一呼一吸间,竟如同个裹入襁褓的婴儿。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浅白的气息从他鼻尖缓缓飞出,穿过奉天殿的窗缝,缭绕在偏殿一枝秋桂上。

只见清风一浮,满树哗啦啦一片声响。

飘落的碎花裹挟着沁人的淡香,白烟一振,幽幽袅袅地升腾而起,飞出六虚观,向着宝瓶城上空席卷。

这白烟虽非同寻常,群臣百姓不可见,但总有修行人心有所感。

此刻,城西象山书院的弟子居中,随着某个白袍小子一声惊呼,顿时七八个童子全都凑到窗前来。

小童们一见到那飞腾的白烟,均是神色一喜,随后纷纷显出了原形,从衣袍中跳脱出来,竟全是白毛茸茸的狐狼崽子。

一群小兽从窗头窜出,各自在附近山头,找了处天光通透的山石盘腿坐下,然后纷纷入定,呼出一缕气息向那白烟归去。

汴月河上,此刻正有一艘小小的乌篷船在晃晃幽幽,驶向湖心的七船连舫。

一位擦脂抹粉的鸨姐儿被五六个小娇娥围在中间,轻推着布帘,同样打量着窗外那飞腾的白烟。

“祖师不是说过,不得在城中显法么?”

那鸨姐儿透着一脸狐疑,可想想也顾不了许多了,机缘可是转瞬即逝。

下一秒,淡淡的幽雾从这鸨姐儿身上绽开,一眨眼她便成了青袍先生的模样,此人正是知味楼里,吃烧鹅的胡青。

只见他身后升起三条青色狐尾,左右摇曳着,盘坐的身体也逐渐缩小,最后蜕去青袍,变成一只青毛狐狸。

与此同时,围坐在他身旁的小娇娥们也变回了一个个白袍童子,在盘坐中显现出狐狼崽子的原形。

下一刻,六七道气息从乌篷船里吐纳而出,如同百川归海,融入到上空的白烟之中。

小船船头,年迈的船夫突然后背一冷,缩了缩脖子,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草棚里,那长尾摆动的霍霍光影。

一时间,相似的一幕在皇城里各处上演。

随着白烟愈渐壮大,便渐渐开始往九天上升腾,而且越来越直,越来越快,完全一副白鹤冲霄的架势。

被月色染白的云层如垒土被剖开,这天如同成了一口被掘开的井,白烟似绳,像是钩住了井中银月。

宝瓶城中,一众狐狼,此时全都贪婪地呼吸了起来,如同银月那头有琼浆玉露滴入口鼻之中。

云襄皇宫。栖月殿。

今年的中秋国宴便设宴在此,然而宾客已至,主人们却还没瞧见踪影。

大殿左席上位,三位大虞来客已在青案前落座,除了那麻衣老人和儒雅的文士,还有一位头戴方巾的黑袍方士闲坐一旁。

“聂大人,我们出使归来,何必在这里多生枝节。”

那方士冲着文士一拱手,显然要矮上一头。

“裴先生有所不知,这云襄国浑天监的老监正暗中找上了我,此人竟持有我大虞司天台信物,我听他一番话,这人应该是被那妖道掳来的,只为盗取我大虞星气谶纬之学。”

“据他所言,这云襄国三省六部要员的亲眷,都有人被那妖道拘来镇在画中,日日在里边吃斋诵经,说是为各家宗亲祈福。这种祸乱朝纲之事,我们终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那方士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啐了一口,这些榆木脑袋就喜欢多管闲事。

也正是此刻,他心有所感,当即抬头仰望天宇,透过栖月殿的天窗,将那吞吐月华的奇观尽收眼底。

“嚯,这妖孽好生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