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夜袭
“喝啊!”
城头上,听闻金锣声响的刘光世嘶吼一声,带着缺口的长刀从口腔插进对面人的脑袋,一脚将死尸踹飞,带着鲜血的刀身拔出,猛地朝侧旁扑来的义军射手面门挥下,带着黄白粘液的鲜血噗的溅到他脸上。。
眼看着躲藏后面的陈箍桶再次举起弩弓,只得不甘心的喊一声“走!”,翻身下去之际,箭矢、石头、当作标枪的铁矛、长枪不要命的飞下来,惨叫声不时在城下响起,然刘光世落地左闪右跑成之字型的跑着,愣是没挨上一下。
“快保护我儿!”前方有些低沉的嗓音响起,数名持着大盾的士卒涌过来,盾牌斜举遮蔽的一瞬,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箭矢堆满地面。
嘭——
咔——
有盾手踉跄后退,盾牌内侧,一枪头戳出,差点连人带盾将人串起来。
“快走——”
刘光世等声音一停,起身没命的向前跑,那些盾手持着盾牌一边后退一边挡着射来的箭矢,偶尔有角度刁钻的细长黑影从缝隙落下,随后响起一声惨叫,捂着腿脚的士卒倒下瞬间,落下的箭雨覆盖下来,瞬间被钉死地上。
“爹,怎么回事?呼呼……是不是贼人援军?”刘光世喘息着跑到刘延庆身前,一手拄着刀一面发问。
“知道还废话。”刘延庆见儿子安全,心中松一口气,自长子身死,他就只能尝试着培养这个次子,若是折在此处,那他刘家的官运基本可以宣告提前终结了。
转身让亲兵将自家儿子的战马迁过来,刘光世板着马鞍骑了上去,耳中听着父亲的话语:“节帅命令,我等做为后军阻止贼兵追击,你准备一下。”
“就城内那些撮鸟还敢追出来?”刘光世勒着缰绳,伸手从得胜钩上绰起铁枪向着那边的城池一指:“一群没卵子的腌臜泼才,只敢缩在城内,如何敢出门与俺们西军野战!”
金锣之声陡然停下,早已准备好的刘延庆挥动手中兵器:“保持阵型后退,射手准备好箭矢,遇追敌齐射三轮!”
远远近近,数个战阵中都有将官在下达同样的命令,穿着绯色军衣的身影在向后退却。
城头,好容易捱到援军到来的义军将领高叫着要追出去,面色黝黑的陈箍桶上前观察一阵摇摇头:“宋贼阵型退而不乱,兵械、旌旗、甲胄未有乱抛者,这非是溃败,此时追上去我等难免要被其趁势反攻过来,不许!”
周边的人这才停下叫嚣之声,只是颇为不甘的看着城下退走的敌人。
另一边,做为中军指挥的辛兴宗本是拖在最后,如今反是带着兵冲在最前,手中一杆大刀舞动如风,与对面奔腾上前的卫忠打一照面的功夫,猛地挥砍而下。
“杀——”
轰——
鲜血喷上半尺高空,人头带着弧线划过天空,重重落在地上,碰撞的声响在这一带的空气中回荡,带着傲意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
“当洒家是那些肩不能挑的大头巾?”
厮杀声音随着主将的突前陡然大作,绯红色的身影在不断向着土黄的色彩蔓延。
齐建武二年,宋宣和四年,孟秋戊申日。
身处临海的吕师囊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仙居战线,数条战线上的宋军士卒在交替着退下,冲突上前的统帅辛兴宗率后军亲临锋线斩敌猛将卫忠,又领兵三冲三突才将义军的攻势阻挡下来。
做为战场指挥的义军渠帅,吕师囊见无法取胜,随即向后退却,与陈箍桶一左一右,一城内一城外与宋军形成对持,双方兵力相若,吕、陈又是谨慎之人,一时间倒是在这台州西部僵持下来。
……
“损失了第五批斥候了……”
带有老茧的手握拳砸在女墙上,穿着一身镔铁甲的厉天闰看着一排排插在城下的人头面色铁青。
下方,正有外面罩着绯红战袍的身影将手伸直,手掌边缘对着脖子一划,随后翻身上马,带着等候在不远处的百余骑兵飞一般跑远。
“是姓吴的。”庞万春在旁边忍不住伸手摸摸脸颊,两道豁口早已长好,只是如今正隐隐作痛,好似当初刚刚伤着一般无二。
“走,回去商议。”
看了半晌,这精壮的汉子当下转身往回就走,庞万春今日当值,找来副将嘱托几句方才急忙追着前者走去衙门。
孟秋快要度过,气温已经开始有些升高,两个人穿着甲胄一路走在太阳下瞬间出了一身热汗,等入了屋子,赶忙找人帮忙卸甲,各自一身湿淋淋的衣衫找地方坐下,拿起桌上冰凉的井水灌了一口。
“哈——活过来了。”厉天闰摸摸嘴巴,凉凉的感觉随着水流过胸腹,顿觉解暑。
娄敏中、石宝两人静静等着他二人喝完,方才开口:“城下如何了?”
“信使没能跑出去。”庞万春先开口,微微扯开衣袍,绿豆大小的汗珠遍布身上,这人拿衣袖一抹开口:“宋军姓吴的那两个厮鸟这两日带着骑兵狩猎咱们的人,前前后后死了二十多个,怕是不好再派人出去。”
石宝咬咬牙:“实在不行老子亲自去送信。”
“说的甚话!”娄敏中瞪他一眼:“哪有为将者亲自前去的。”
“这点我也是如此想。”庞万春用衣袖扇着风,看着石宝开口:“那姓吴的两兄弟也不是能轻易干掉的,你要是被他俩缠住,到时他麾下骑兵得空前来捉你怎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石宝“啪啪”拍着大腿:“那你们说该怎办?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你看我,我看你的,到时候被人给团团围住都不知道是为何。”
“这点我赞成石宝兄弟!”厉天润将擦了汗水得衣袖一攥,几滴浑浊的水珠滴落地面:“总是冲突不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知,我等自身的消息也传不出去,易被敌人逐个突破,届时我等就要死路一条了。”
“……如此说也是,我等还需尽快传递消息。”娄敏中见他两人如此说,迟疑一下,思忖半晌点点头:“那就拜托石宝将军将信带出。”
咬牙又走去书桌旁,伏案疾书,不一会将写好的书信递过来:“石将军需要多少人?”
“不需要人手。”见这左丞相采纳自己的主意,石宝此时反倒是镇定下来,摇摇头:“等到天黑,我一个人趁黑摸出去就是。”
其余三人相互看看,齐齐点点头:“一个人在夜晚目标小,确实能轻松不少。”
“那我去休息一会儿。”石宝见几人同意,当下站起朝外就走,此时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歇一歇,晚间才有精力闯出去。
……
天台城几人的担心并不是白费事。
北面越州,月黑风静,虫鸣在城内时不时响起。
穿着甲胄的士兵迈着大步走过长街,前后两根火把照着方寸之地,走过点着篝火的地方,能看着不少青壮的身影正在火光下清理石块与木梁,都是今日被宋军投石砸烂的,挑挑拣拣运上城头还能使用。
光圈之外,隐隐能从残垣断壁处听着哭泣的声音,失去房屋的百姓哭天喊地的咒骂着,也不知到底是在骂哪一个,这些巡逻的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等情况不闻不问。
这两日宋军攻的急切,勉强守住了城池,下一次还不知怎样,有空不如多歇息一会儿养养精神,哪里有空管这些百姓的死活?
夜色渐渐深沉,走动的身影逐渐稀少,劳作的青壮也走回营地累的倒头就睡,不少士卒交接了巡逻的任务随即消失在夜色里。
踏踏踏——
接过灯火的身影踏动地面逐渐远去,偶尔有敲响竹梆的声音响起城内。
一处院落中的土壤向上鼓动两下,随后“哗——”掉落下去,夜色中,声音似乎有些大,只是此处乃是一垮塌的房舍所在,附近的人也早就离开此处,要不去了他处亲朋那里暂住,要不早早在开战前就逃离这里,是以也没人出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