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五年,夏。
六月戊午日。
大宋十殿下,赵祏,正在后宫一处僻静的别院里晒太阳。
他身旁的宫女欲言又止,良久才试探着开口道:“殿下,官家今日召见一众殿下观国子监三学同考,如今已日上三竿,您还在后宫……”
赵祏眉眼沉静,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本殿下在宫里是个什么地位,所有人都很清楚。”
“父皇召见是一回事,究竟是真想叫我去,还是想做些什么旁的,还未可知呢。”
“这般情形,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倒不如在这儿晒晒太阳更舒服些。”
宫女听得心惊肉跳,一时间又是困惑,又是惊讶。
自家这位殿下是何等样人,她伺候了五年,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
官家的十位养子之中,赵祏是最为废物的那个。
且不说才能手腕,就是那副任人欺负的包子脾气,就足够让旁人看不起了。
可这会儿……十殿下听召而不赴,却表现得如此冷静,甚至算得上嚣张,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吧?
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惊疑不定之下,宫女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只默默侍立在侧,听候吩咐。
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位自己伺候了几年的十殿下,的的确确是换了个人。
壳子还是那个壳子,不过这里头装的魂魄,却是千百年后的另一个。
院中,赵祏眯起眼睛,盯着宫墙发呆。
他是个现代人,穿越这种事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可穿到这个窝囊南宋来,非但当了赵构的十个养子之一,而且还发现眼下的大宋跟历史上的略有区别……这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
虽然大多人物和历史走向未变,但关键人物的走向却截然不同。
比如说,那个时候的大宋,朝廷基本上都被秦桧的人掌控了。
这个大宋,虽然左相秦桧一手遮天,然而,好在还有右相郭太仪,太尉李显忠勉强牵制着。
那个大宋,赵构的十个养子都没被封到封地,但这个大宋,排行双号的二四六八全被封了出去。
而他排行第十,似乎也面临着被分封出去的厄运。
赵祏思忖着,摩挲了一下怀里的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想到最关键的地方,便听到外头遥遥传来了太监尖利的嗓音。
“十殿下,官家见您久未到场,特命奴家来请!”
闻言,赵祏没反应,边上的宫女已经慌了。
她急声道:“殿下,官家都在催了,您这会儿总该去了吧?”
赵祏不紧不慢地抬眼瞥了瞥天上烈日,又慢慢阖眼,施施然的模样。
“嗯,去便去,不过这大好的天,且给本殿下拿张毯子来吧。”
宫女原本慌张的表情僵在脸上,茫然地看着他。
赵祏补充道:“拿厚点的,去国子监还有段路程,刚好能在路上睡一睡。”
……
钱塘县西,国子监。
这里的场地很大,学子们读书之所,不过六艺也得精通。尤其此时蹴鞠与马球都极为盛行,所以国子监内的广场宽阔平整,跑马都不在话下。
而今日,原用于打马球、踢蹴鞠的地方,却被全数清空。
数千人乌泱泱站在这里,坐南朝北处有个高台,台上搭了个帐篷遮阳。
帐篷下,放了一张龙椅。
大宋官家赵构,正稳坐其上。
左掌握着两粒钢珠,轻轻转动。
历代皇上,怕只有赵构这个奇葩,才整日钢珠不离手吧。
“老十还没来么?”
赵构冷冷瞥了边上一眼,语气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