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这个小院,李纨便寻了一间离着正厢稍远的偏厢歇下。
李纨迷迷糊糊间,她正在做着香甜的美梦。
她于梦中,亲眼瞧见兰儿中了秀才。
而后一路过关斩将,乡试、会试、最终于殿试中,一位模糊脸庞的皇帝老子,只见他大手一挥,御笔钦点了兰儿一甲探花。
兰儿金榜题名后的跨马游街,她瞧见兰儿正在招手朝着她灿烂一笑。
只是,李纨迷糊中,怎么觉得那位皇帝老子,让她一种怪熟悉的模样。
紧接着,她那双弯弯的柳眉不由得蹙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须臾,她整个的身躯绵软无力,梦里的画面一转,她似乎瞧见了先夫……
彼时,李纨的芳心一跳,檀口轻启,刚要出声唤一句……
最终,却是心神一震,直接被满满堵了回来。
……
……
就在宁国府狂风骤雨的时候。
三艘高大的楼船正在洛阳往神京的运河上面,朝着神京的方向极速启行。
这三艘楼船的动力,是由最底层下面,数百名腰圆膀粗的军士,他们正以双脚踩踏着一个能够转动的轮子,借此来搅动深深插进运河里面的大号船桨。
鉴于此,三艘楼船虽是逆水行船,恰好顺风,是故,速度却是丝毫不慢。
天色将亮未亮时分。
神京,城南码头。
三艘悬挂内务府的高大楼船,正缓缓逼近内城河。
一队士卒借着中间那艘楼船抵近,而后熟练地将栈桥快速搭建好。
这时,身穿便衣的端木公明,带着八名同色劲服的汉子,由栈桥快速地上了中间那艘楼船。
很快,高台上面的栈桥,马上便被岸上的军士熟练回收。
三艘楼船复又穿过数道关卡,畅通无阻般驶向神京城内。
端木公明立身在一楼甲板,没有瞧见赫连志章的身影,遂朝一位身着便衣的梅花卫问道:“大档头呢?”
那名梅花卫见二档头相问,马上恭敬回答道:“大档头于洛阳码头时便下了船,陛下让他提前回了京。”
端木公明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复又问道:“陛下可安歇了?”
“回二档头,陛下与陈阁老在正舱对弈,陛下说了,如是二档头过来,马上宣见。”
少顷。
端木公明只身一人上了四层甲板,来到最大的那间舱室门口,由窦大监传禀过后,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抬脚进了烛火明亮的舱室中,觐见太上皇。
“臣、端木公明,恭请圣安。”
“朕躬安。”
“端木公明,事情查实得怎样?”太上皇落了一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臣、幸不辱圣命,已经查实刘氏,实乃当年的胡家女,刘氏假借胡家相救出刘家独子,以此来布恩胡家。
当年晋王府亲军偏将,实是受了胡家及一些江南士林中人的蛊惑,而那名偏将,亦是受了晋王亲军,武骁营指挥使的谗言,才会率晋王府亲军,攻入皇城。”
“臣已经密令江南梅花卫,让他们以绣衣卫的身份出面,将所有牵涉进来的江南士绅,拘禁进京,听候圣上发落。”
“由此可见,臣可断定,晋王殿下实乃不知情,因殿下羞愧于圣上,为了以证清白,晋王殿下才会以身火梵晋王府。”
“圣上,此案,终算是大白天下,臣、替晋王府尚还在世的旧部,恳请圣上下一道赦令,赦免他们身上的谋逆之罪。”
太上皇不苟言笑的脸上,毫无波澜。
单膝跪在地上的端木公明,良久不见圣上发言,他不禁于心底里黯然一叹。
他当然知道太上皇并没有第一时间恩准自己的请求,皆是因为,此事是因为大明宫的陛下。
晋王府三千条冤魂,多多少少是因为,当年的陛下调遣禁军,前往镇压和圈禁晋王府之因。
良久,传来太上皇没有感情的声音:“当年那个武骁营指挥使,现今如何?”
端木公明心里一凛,恭声答道:“启禀圣上,当年武骁营指挥使,正是被大明宫夺爵的会宁伯,眼下的会宁伯府,除原世子被西宁伯打进诏狱,其余人等皆已被贬去琼州。”
“诛宋真一族,此事,便交给你们梅花卫去做罢。”
半响,传来太上皇沉稳的声响。
端木公明旋即领旨。
太上皇将手中的棋子抛回棋罐,幽幽地说道:“已经十八年了罢,陈子维,你说,他们还有多少人尚还在军中的?”
坐在对面,半闭着眼睛假寐的陈观,闻言睁开眼睛,拱手揖道:“回圣上,如是老臣没有记错的话,辽东还有一位宋明远,神机营尚还有一位徐安贞。”
太上皇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阁老,虎目掠过一丝追忆。
少顷,太上皇揉了揉额头,说道:“如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宋明远是在承安三十一年,被朕下旨贬去辽东当一位偏将的罢。”
候在一旁的窦仲明,当他瞧见万岁爷揉了揉额头,他马上挥手召来一位紫衣内侍,低声耳语几句,那名紫衣内侍无声一拜,继而进了帷幕里面。
陈观略一思索,便将从邸报上所看到的说了出来:“回圣上,正是,徐安贞于承安三十三年,贬至大同镇,于承安四十三年升转回京,进入神京营任指挥使一职至今。”
“你这个陈子维,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记性。”太上皇接过窦仲明端过来的参茶,而后就着一粒药丸服下。
这时,跪在木板上面的端木公明,朝太上皇抱拳道:“圣上,年初,西宁伯以钦差的身份南下时,曾上过一道奏疏。
西宁伯提议由九边抽调精锐,组建税警总队,以此来维稳盐政的革新,因九边各镇一些贪婪的军将,借机盘剥军士收受贿赂,继而导致九边数镇的军士怨声载道。”
说到这里,端木公明的老腰微微下弯,继而奏道:“此事一经发生,宋明运便已经挂印而去,至今没有他的踪影,晋王府旧部尚还在军中的,惟有那位徐安贞。”
端木公明话落,陈观脸带忧色地看了他一眼。
这端木公明,是上了年龄了罢,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你这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刺探圣上对晋王一案的处置哇!
可接下来,上皇说出来的话语。
着实让陈观和端木公明两人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小豆子,一会回了宫,你亲自去大明宫一趟。与皇帝说,朕已然醒转,让他无须过来看朕,待朕身体大好之后,再让皇帝前来请安。”
“告诉皇帝,朕在得知西宁伯于金陵皇家祖陵剿灭数千叛军,朕心甚慰。西宁伯此举,有恩皇室,功在千秋。是以,晋西宁伯为三等西宁侯爵,特钦赐紫、明黄四爪坐蟒各一,以示天家隆恩。”
“另,恢复徐安贞一等安东伯的爵位,着其、提领京营四勇营都指挥使一职。”
一旁的窦仲明赶紧躬身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