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院偏厅,扬州八大家盐商,除了程元璐、黄福晶、马松三人。其他五人齐聚一堂。
五人自汪益春以下,皆是神情凝重,没有以往各人相聚时的欢声笑语。
自打他们递了贴子请见,便被人安排至这个偏厢,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五位在两淮乃至江南,往高了说,能够呼风唤雨的大盐商。
此刻,他们各人除了脸色凝重,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正翘首以盼,等着朝廷那位新晋西宁伯的到来。
偏厅里面,茶香的热气腾蔓,室内炭炉燃烧正旺,而他们五位,每人手中还握着暖手炉。
此场此景,却也压不住他们心底里的那股凉气。
“兆隆兄,如今那王勉几個避我们不及,我好不容易才让人从府衙里面打听到,这次是朝廷派了大批的使团南下,打着的是江南巡按使,两浙采风使,名头虽响亮,似乎却是与我们无关。”
说到这里,年近五十的江琯,微微一顿,继而皱眉道:
“但瞧着今日又是封城,又是戒严的,黄家和程家,眼下已经被扬州卫的官军给围了,早前的绣衣卫已经撤了,那些撤离的绣衣卫,难道是去商量寻我们余下这五人的麻烦了?”
“还是说,朝廷又像二十年前那样,开始打起了咱们两淮盐商的主意了,这次南下的钦差使团,本就意在我们扬州八家?”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江琯,忧心忡忡地问出所有人眼下所胆心的事情。
汪益春看起来五十出头,实际年龄已经六十有八,闻言,微一愣神,江琯可是少有称呼别人表字的时候。
主要是因他名琯、字六孔,皆是因为江家上一代家主特别痴迷笛子。
又因江琯周岁礼抓周时,抓了一支笛子,江家上代家主一瞧笛子上面六个孔,大手一挥,便是名琯字六孔的来历了。
此刻,江琯的心神显然是已经乱了。
汪益春与其他四人不同,他的根脚在内务府,以及长公主府。
虽说他的嫡女是在长公府为奴为婢,但表面上,他汪家与长公主府总是有那么一点关系在。
况且,汪益春人老成精,一直严词下面的族人,不准他们参与贩私走私,做的都是正行生意,这也是他历年来,能够坐稳扬州八大总商的位置之因。
那怕承安三十年那场两淮大地震,也憾动不了他总商的位置。
“六孔…,少安毋躁,眼下的扬州已然封了城,咱们再怎么着急也没用,且安下心来吃杯茶,等会见上一见西宁伯,咱们便能分晓。”
“会不会?与金陵那边有关?”八大第五家的黄文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闻言,其余人无不是神色大变,就连汪益春亦是神情凝重。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半响,汪益春出声打断众人的遐想,道:“应该不会,不然也不会只是拿办黄程二家,扬州城其他几位大户目前并没有绣衣卫上门,想来,许是与两浙那边有关。”
江琯与黄文初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这才恍惚。
余下的两人,杨谱偷偷瞧了一眼王恒荣,见他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状,杨谱的嘴角微扬。
汪益春瞥见杨谱的神情,微微皱眉,道:“不管朝廷是什么个意思,咱们剩下的其余人,必须要抱团才行。”
四家盐商听了,纷纷拱手称是。
“兆隆兄,你说,会不会是早前林御史提过一嘴的井盐哪事?”江琯微一沉吟,再次将话题给抛了出来。
闻听汪琯的话语,除了汪益春外,其余三人纷纷目光一凛。
“早前林大人不是已经让盐丁清查过了吗?最后得出的结论,应该是四川那边的盐商,因早前湖广盐乱一事,导致他们积压大量的井盐,这才寻思着往咱们两淮贩,毕竟,咱们这边较之其他地方富裕,盐的需求量也大。”
杨谱将心中所猜,说了出来,而后若有所思地又抛出一个话头:“直到如今,咱们八家都查不出,到底是下面哪一家盐商,和川盐那边有来往,这人藏得可真深!”
毕竟,他们,可是与私盐贩子不共戴天!除非他们当中有人在做这一行。
这时,一位盐院小吏匆匆跑了进来,拱手道:“诸位老爷,西宁伯马上到了,还请诸位前去迎接一下。”
“走,咱们去迎迎这位西宁伯。”
汪益春首先从椅子起身,领着四人出了偏厅。
不多时,汪益春等人便瞧见一位身穿青衫便服的年轻人,观其年岁不足二十,面容俊朗,一双眸子带着一丝清冷,许是北方人的缘故,其肤色没有南方人那般白皙。
汪益春打头,诸位大盐商纷纷跪下见礼。
贾玖笑眯眯虚手一抬,一语双关地道:“诸位免礼,因本官有事拖延,劳诸位久候,想必,你们便是我朝大名鼎鼎的扬州八大家了,可惜,人不齐,下次定要凑齐你们八家,如此一来,我才能好好与诸位把酒言欢,诸位,且随本官进去一叙。”
说着,贾玖抬脚进了偏厢。
“……”
汪益春等人听了,神色微微吊滞,你不是抄了程黄二家?哪还如何再凑够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