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没有想象的嚣张,问明了徐一真姓名,便前一个后一个,半监视半押解的朝皇城走了。
小倪和关志正要跟上,被御林军拦住,说只有徐一真一人可去。
只惊愕了一下,两人便释然了。
毕竟那可是皇宫,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
小倪决定就在这儿等着,等徐一真从皇宫里出来,顺便在附近乞讨要饭。附近可都是富人,应该能讨要到不少。
徐一真跟着御林军穿过午门,走过长长的路。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往常听说的太监宫女,嫔妃才人好像都人间蒸发了似的。
不知道去了哪里,又或者都躲了起来。
跨过太和门,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广场,远远的矗立着一座恢弘的宫殿,金碧辉煌。
宫殿上方竖着牌匾,上写着太和殿三字。
徐一真没去过故宫,但也听说后世的故宫在汉文旁边还有满文。现在的牌匾却很干净,甚至有些过于新了。
实际上何止是牌匾,整个宫殿都是新的。
一行人却没有穿过广场,而是顺着东边墙根往边上走,绕过太和殿,在一个角落里有个小门。
连着穿过两三个这样的小门,一路往东,路上人就越来越多了。
有太监,有宫女,面上有惶恐,走路也失了几分沉着。
突然为首的御林军兵士在一太监跟前停住,抱拳拱手:“王公公,请去禀告陛下,有民间郎中揭榜,要为皇太孙看病。”
王公公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御林军兵士不再走,只是等着太监回来。
太监还没回来,身后却来了个老头。
说是老头,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身穿官服看上去颇为沧桑。面带担忧,烦闷和隐藏极深的恐惧。
他恐惧的甚至没有看到一行人,直直的往御林军兵士身上撞。
那兵士连忙提醒:“哎,您留神。”
老头惊醒,眼神有了焦距,蓦然看到自己差点撞到御林军身上,连忙停下脚步,道了谢,让过身来。
这一让身,他便看到了徐一真。
徐一真一身布衣。且不说这布衣是在关志家换的,不合身,单说在皇宫中行走的不是太监宫女就是达官显贵,突然出现一布衣,就极为惹眼。
老头便多问几句:“他是谁?”
徐一真没回答。为首的兵士搭话:“这位是接了皇榜的徐一真徐郎中,专为皇太孙看病。如今正要觐见陛下。”
老头浑身一震,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见这徐一真身形单薄,虽不说形销骨立,但也是营养不良之象,他就有些瞧不起。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生病就得看医。若要是他医术高明,不说腰缠万贯,也断不能这么寒酸。
既然这么寒酸,那医术定然是稀松平常得很,怕是只存了一两手绝活,就想着在皇上前卖弄,为求个一官半职或是些许钱财。
这种人,他最看不起。
心里看不起,礼数仍要做周全,不能让人挑到错处。
他拱手行礼:“本官张长贵,字安贫,添为太医院院使,正三品。不知阁下是何官身?”
这就是要打脸了。
徐一真并不在意,回礼:“在下徐一真,无字,白身。”
张长贵,名字跟村头树下唠嗑的闲人差不过,但人家有字。有字,意味着他是走过科举的,并且有长辈,有师承。
徐一真有什么?他一乞丐,什么都没有。
“啧。”老头啧了一声,却并不打算收手:“本官师从丹溪先生,不知阁下师从何人。”
丹溪先生,名为朱震亨,中医流派滋阴派的创始人,地位,大约是期末考试最后一道大题的那种。
当世固然如雷贯耳,即便五百年后的后世依然有不小的名号。徐一真自然听说过。
听说过,他就明白,之前是地位,现在就是要拼出身了。
拼得过么?拼不过,所以实话实说。
“惭愧,在下师从父亲,自幼学医。”
张长贵肃然起敬。自幼学医,如今看他模样二十出头的样子,莫非真有些本事傍身?莫非他父亲是什么名人?
“不知令尊师从何人?”
“师从,我祖父?”
???
原来是家传。张长贵放心了,更肯定了自己猜测。家传医术,大多不成体系,就靠着几手绝活傍身。
这在民间,自然没什么,小地方说不定还能被尊称一声神医。
可这是哪里?这是皇宫!天子阶下!区区靠着几首绝活行医的家伙,跟招摇撞骗有什么区别。
定然不能让他给皇太孙瞧病!
张长贵本来就是要觐见陛下,确定皇太孙接下来的治疗,现在碰到徐一真,索性就不走了,跟他一起。
路就这么宽,两人一人站一边,相看两厌,相顾无言,气氛沉郁得御林军兵士都有些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