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梵天珠的崩裂,对他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那时我看着他再次来到地府,站在奈何桥头,一次次朝黄泉彼岸凝视着。
所不同的,这次他没有狂妄地在地府翻天覆地,或许是因为前次的酷刑和长久的执念已令他力量消耗殆尽,也或许是那个名叫朱珠的梵天珠转世,在他面前飞蛾扑火般以死一搏,彻底颠覆了他以往对自己,乃至对梵天珠的所有认知。
所以当我走到他身边时,他没有问我那女孩魂魄的下落,而是道:我将她给彻底弄丢了。
丢了。
曾以为无论是死是活,是在黄泉还是碧落,只要梵天元神在手,他终能令梵天珠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却是大错特错。
失去便是失去。彼时的梵天珠已将一切斩得一干二净,不留任何余地,他凭什么以为重塑金身,重造生命,就能还他一个原原本本的林宝珠。
我对碧落说,我能让梵天珠重新愈合,但你需付出一定代价。
没错,那天他在奈何桥头,便是为了等我这句话而来的。毕竟仍是那个狡猾的狐狸精。
这世上能令梵天珠复生,除了重塑金身,便只有我这生死掌权人。
多年以前,我曾为一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情为何物,便一头跌入情海中几乎永世不得超生的佛珠脱胎换骨,续接过生命。
今次会更麻烦些,却也未必不可以。
但,无论前尘还是现今,无论容易还是不易,有求者,必付出代价。
当年凤凰的代价已付,今次的他呢?
我所要求的代价并不高,只需九尾天狐的一尾便可。那对他来说修来最为不易的一条。
他知道失去那条尾巴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正如当初那只可悲的凤凰。
碧落,你给么?在我对他述说了那只凤凰为此付出的代价后,我问他。
他默不作声看着手里那枚暗淡无光的珠子。
身后长尾摇曳,如他那双眼眸一般妖冶得令人错不开眼。
碧落,你会悔么?遂又问他。
他朝我嫣然而笑。
如死而复生一般。
若干后,当那只小小的白狐小心翼翼含着嘴里的佛珠匍匐在我脚下时,我抚着他身后那条几乎弱不可辨的尾巴,再一次问他:碧落,可悔么?
小小的狐狸一无所知。
兀自甩着尾巴在地宫的最高处朝外看,看着忘川河,看着彼岸花,看着飘飘荡荡从奈何桥上走过的芸芸众生。
嘴里吱吱呀呀,也不知是在对那颗浑浑噩噩的珠子说着些什么。
一会儿笑,一会儿摇头晃脑。
似乎是从那天开始,他入戏已深,深到终有一天离开地府后,在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面前,依然尽力地扮着一个傻子。
碧落,可悔么?
再一次见他来到地府时,他已几乎无法成形。
他蜷匐在地上用他全身唯一尚且鲜亮的那双眼睛看着我,笑容如百年前一般璀璨:不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