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四,紫禁城内。
“唐通,此去关外招降,你可有把握?”
王庭幄帐内,李自成端坐龙椅之上,声如洪钟。
城破之时,乱军在紫禁城内四处放火,虽很快被扑灭,但不可避免地损毁了一些建筑。
为了准备登基仪式,牛金星安排的工匠正昼夜不停加紧抢修,因此李自成暂于内城设立幄帐,居于其内。
丹樨之下的唐通一脸谄媚:“陛下,臣与吴三桂相识数十年,曾在关外并肩与建奴鏖战,交情匪浅。此番前去有九成把握招降于他”。
“甚好。传朕旨意,由老营内帑拨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一千两,米三十万斤,绸缎两万匹,交定西伯往山海关招降吴三桂”。
李自成很够意思,并不歧视前明降将,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他仍以伯爵之礼对待唐通,从政治上来说的确成熟了许多,身上的农军习气正迅速退去。
若假以时日,大顺军定鼎中原,荡平建奴,也并非痴人说梦。
唐通跪地谢恩,欢天喜地地出去了。领兵投入顺军旗下已叙一功,若能够招降吴三桂,将他麾下的五万关宁铁骑尽数收为己用,必然能够再次拔高自己的地位。
到时候定西伯,变成定西王也说不定。
“出来吧。”
唐通前脚刚走,牛金星便从李自成身后的帷幔中转了出来。
“陛下。”他拱手行礼。作为首席谋士,他有面圣不跪的特权,当然仅限于较为私人的场合。
“丞相觉得唐通值得信任吗?”
牛金星却反问一句:“陛下,唐通值不值得信任,重要吗”?
沉默半晌,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自商至今三千余年,无数王朝兴衰更替,留下势、算、术三种处世驭人之法。
势者,阳谋也,一力降十会。大秦奋六世之余烈一统九州,以势取胜。
算者,阴谋也,四两拨千斤。黑衣宰相姚广孝辅佐燕王朱棣,以北平一隅之地御极天下,以算取胜。
术者,利益也,财货买人心。北宋梁山好汉宋公明最擅此道,逢人便慷慨解囊,以利取胜。
这三者之中,术最低级,只能用来收买一些不入流的人物,建立的关系也并不牢靠。
算者居中,但极为考验筹算者的能力,可如黑衣宰相姚广孝那样的神人百年也不见得能出一个。
最后这个势,取的是最笨的办法,但威力却最大。
说白了就是钱多,人多,兵多,甭管什么牛鬼蛇神,直接带兵砍死就完事儿,一时打不过就拿钱砸,分化瓦解,要是还不行就耗,反正我人多,拖也拖死你。
大顺去岁建国,如今民心所向,兵精粮足,唐通此番能够招降吴三桂的五万人马自然最好,如果招降不成,那就干脆利索地消灭他,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李自成哈哈大笑,牛金星也甚是得意,决定趁势追击,他一拱手道:“陛下,微臣愿带中营精锐,尾随唐通前出山海关,以备不测”!
李自成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收住笑声,冷冰冰地看向牛金星。
贴身谋士带兵,你想做什么?!
“宰相啊,你可曾听过司马仲达的故事?”
牛金星几乎同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太得意了,有点得意忘形了,慌忙跪倒在地:“陛下!陛下!微臣死罪!”
帝王心术最是深沉,李自成冷眼看着牛金星磕头如捣蒜,半晌才说:“起来吧。拿着我的白羽令,传左营制将军刘芳亮觐见。”
牛金星连忙爬起,一路小跑前去传刘芳亮。
片刻功夫,牛金星与一名头戴狼毫兜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将走入帐中。
“左营制将军刘芳亮参见陛下,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老刘啊,快快请起。”李自成倒不是虚情假意,对这名忠心耿耿,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老伙计,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大哥,叫我来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