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起双臂,闲闲散散地踱着步:“虽然我不知道,你这套炼体的东西是从哪得到的,但上限太低了,到顶也就是个军中的队将,而那贼头儿起码是个旅率。”
“换言之……这样练下去,你永远也报不了仇的。”
韩封瞪大了小眼睛,捂着脸颊,满脸不可置信:“你在说些什么?薛头领不仅饶过我的性命,还收留我,给我饭吃,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他?”
“室友”嗤笑一声:“哦,那倒是我听岔了,某人晚上睡着后,可是说过不止一次梦话,提到最多的就是‘薛仁扈’这三个字。”
“想让一个人魂牵梦萦,不是极致的恨就是极致的爱,既然你不恨他,那么……”
她顿口不言,眼神中意味深长。
韩封愣了愣,忽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捂着侧脸的手缓缓放下。
随着几个动作,他的神情变了。
扬起的双眉徐徐垂落,双眼不再刻意眯缝着,露出大小适中的漆黑眼瞳。
那副懵懂、懦弱、任人欺凌的面具一点一点褪去,脸上只剩一片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漠然。
他眼前忽然又闪过那对中年夫妇临死前的模样,那两双饱含期冀与焦急的眼眸,在浓稠的血泊中分外刺眼。
“那就说说看吧,你能给我什么,我又需要给你什么。”
语气平淡,平铺直叙。
“室友”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似是有些失望:
“能有这份觉悟,已属难得,不过还是低了……也罢,相见即是有缘,虽然贫瘠了些,但你这颗种子,我张万里种、了!”
她放下双臂,不疾不缓地前踏三步。
第一步,衣上凡尘褪去。
第二步,身体污秽尽消。
第三步,一根纤葱般的玉指已落在韩封的眉心。
“此法名为‘三重楼’,取道经中‘三生万物’之意,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至于得法的代价……”
“还是等你能破壳再说吧。”
韩封的神智已随着这一指渺渺飞升,不知身在何地,放眼望去,周边飞绕着无数弯曲的弧线,细看时,每一段弧线似乎都是由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拖曳出来的。
他下意识伸出手,向那些弧线抓去……
…………
时间飞逝,初阳从朝霞中升起,越挂越高,而韩封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在柴房中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即脚步声临近,破旧的门板被人一脚踹开,“砰”的砸倒在地。
蓬勃的烟尘中,大片的阳光自外面泼洒进来,然后被一道身影遮住。
“他妈的小王八羔子!灶上的柴都快烧完了,你还敢在这里躲懒!”
来者身材五短,颊生横肉,头发稀疏,脸上还顶着一个大酒糟鼻。
这人诨名乌三儿,掌管山寨里伙房的一应事宜,算是个小头目,平日嗜酒如命,性格暴躁,动辄殴打手底下的人。
那个厨娘就是他的婆姨。
韩封在门被踢开的那一瞬便惊醒过来,闻言心里一动,向墙角看去,却见那里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不但人没了,“室友”平日里躺卧的草堆和砍柴的斧子也不见了。
干干净净,了无痕迹,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