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说:“俺就是随便坐着说几句话,咋腻歪啦?”
柳岸笑着说:“俺今儿结婚纪念日啊三叔,腻歪不是应该的嘛。”
柳石大声说:“我也想结婚,纪念日。”
柳川抱着人就走,同时对着一群小的说:“都给我进屋去,十二点了,马上开始吃饭了。”
正好,一个身穿蓝底白花中式工作服的服务员出来,对着他们说:“209的客人请进去了,菜马上就上齐了。”
小的们听见菜上齐了,哗啦啦地往里边跑去。
柳侠和柳岸站起来,正准备走,柳葳和燕来宜从大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大束鲜花:“小叔,猫儿,等一下。”
柳侠和柳岸站着,等两个人过来。
柳葳把花塞进柳岸怀里,自己抱过柳燕泥:“来乖,大哥抱。”
柳燕泥白天很乖,谁都给抱,不声不响地眼珠跟着鲜花走,对换人完全不在意。
柳岸把花放柳侠怀里:“小叔,你拿花,我抱他一会儿。”
柳侠来不及说话,柳溪就已经被柳岸抱了过去,“啊哇哇……”的嚎哭声惊天动地地响起来。
柳岸对着小家伙的脸吹了声口哨:“嚎,使劲嚎,医生说适当嚎能锻炼肺功能,您爹叫你使哩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你不能一天到晚赖着他。”
燕来宜笑起来:“猫儿,柳石以前一天到晚挂到你身上,俺谁抱他你都不叫,还说抱孩儿可美,一点都不使慌,这咋一到咱小叔,就使哩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柳岸从容不迫地说:“柳石小时候多乖呀,这货气死人。”
柳葳对柳燕泥说:“妞儿,咱啥都没听见哦,小妮儿家说话得实诚,水分老大叫别人笑话。”
柳侠哈哈大笑着跑进了电梯。
到了大包间,菜果然已经上齐了,酒都已经倒好了,小蕤和洁洁的摄影机也已经开始录像。
燕来宜过去把花送给柳凌和陈震北:“五叔花叔,新婚快乐哦。”
才结婚第三年,绝对是新婚啊。
柳侠看着自动旋转餐桌中央直径超过一米的鲜花插花:“我次……咳咳,我说,服务员,这花这么漂亮,看着像真花啊?”
服务员说:“就是真花啊。”
柳钰说:“不会吧?一把玫瑰就得一二百块钱,这这么多玫瑰,还有百合扶郎向日葵,这得多少钱啊。”
服务员轻轻拉过婴儿专用椅说:“我们老板说,你们年年都在我们酒店办结婚纪念酒席,是对我们酒店的肯定与支持,这只是我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
三年前的三月三,是柳魁和秀梅去荣泽老城桥头为柳侠和柳岸、柳凌和陈震北看的好日子,柳长青和孙嫦娥商量了一下,喜宴如果在家里办,孩子们要忙好几天不说,也没有能一个能容纳三十多个人同时进餐的房间和大桌子,分两个房间总觉得少了点气氛。
在院子里吧,不年不节的,弄那么正式的酒席,还要让正在上学和工作的孩子都回去,别人看见没法说解释,尤其是他们还有个牛三妮儿那样的邻居,连个祝福的话都不敢明着说。
于是,他们决定在外面办这个喜宴。
荣泽小地方,也没有特别大的房间,而且荣泽熟人太多,万一被别人碰见,和家里的结果是一样的。
柳长青就让柳川在原城找个好酒店。
柳川单位的办公室主任给他推荐了中岳大酒店。
当时,那个主任说,中岳大酒店才开业一年多,在原城没什么名气,但这个酒店属于走低调奢华风的,装修经典精致,服务人员训练有素,不管是中餐厅还是西餐厅,从菜的味道到外观,都非常好,他们还有好几个能容纳三十人以上餐位的大包间。
柳川亲自来看了一下,一眼就很满意,这几年,柳家如果在外面进行聚会,大部分都会来这里,尤其是四个孩子的结婚纪念日,都是用当初办喜宴的这个包间。
因为都是午餐,吃完饭当天肯定赶不回柳家岭了,四季花园的两套房子也不够这么多人住,柳川每天的今天都会在订包间的同时,也订几间客房,让家里人在这里住一晚上,第二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从从容容地回家。
他们举办的家庭内部喜宴,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就是一大家人在一起吃顿饭,让家里人心里都明白,柳凌和陈震北、柳侠和柳岸,是老人和全家人都承认的。
结婚那天如此,今天也如此。
柳长青说:“那,闺女,跟你们老板说,我们谢谢他哦。”
服务员微笑着说:“好的,我一定会转告的。”
云芝在帮小蕤看镜头,她说:“小凌,你们那束花稍微往往震北那边放一点。”
陈震北把花往自己跟前稍微挪了一点:“这样可以吗?”
云芝仔细看了看:“可以了。”
小萱说:“爸爸,一会儿咱们照小全家福,抱着这束花吧?”
陈震北说:“那得你跟思危抱,我跟爸爸都这么大年纪了,抱花不合适。”
思危举手:“我抱。”
柳魁站起来,拍了一下手:“中孩儿,一会儿这些花您都抱着也中,现在,咱先碰一杯,祝您爸爸跟叔叔他们幸福。”
——***——
夜深了,中岳大酒店客房楼顶层,一间从装修到陈设都非常简单的套房。
房间没有开灯,但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中透过的灯光让房间里不至于漆黑一团。
一个高大瘦削的人影站在窗前,香烟的一点点光亮在他脸上明明暗暗,他对着手机说:“……我是真的有事,酒店这个行业跟其他行业一样,有竞争有压力,不进则退,我必须经常出来看看其他著名酒店,及时把更好的服务项目引进咱们酒店,要不,时间长了,咱们会被同行挤垮的。”
对面的人说:“咱们酒店现在生意那么好,怎么会被挤垮?”
人影说:“现在的生意好,就是我经常外出学习别人的经验,及时改进自己的结果啊。”
对面说:“那,你能不能早点回来?你老不在家,我总是一个人回娘家,我爸爸妈妈都怀疑你是不是有外遇了。”
人影苦笑了一声:“你说什么呢?我天天忙都忙不过来,哪儿有心情想别的人。”
对面说:“那你早点回来呗,回来了,跟我一起回我们家住几天,让我爸妈也放心。”
人影说:“好,最多一……半个月,我肯定回去,回去了就陪你回娘家。”
对面说:“那我等你哦,我这两星期多替别人值班,等你回来,我就能不上班,专门在家陪你了。”
“嗯。”
人影挂了电话,依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慢慢地抽着烟。
一连抽了三四根,他连续不断地咳嗽了起来,这才扔了烟蒂,退后几步,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他坐下没几分钟,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母亲”,他没有接,但也没有挂断,任凭手机就那么一直响着。
此刻,他曾经喜欢过的那个男孩子就在他下面的七楼,和爱人共渡结婚纪念日。
他们不是偷偷摸摸来开房,庆祝一个偷偷摸摸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和家人一起,庆祝得到家人祝福的婚姻。
他的三哥为他们预定房间,他的大哥为他们主持结婚和结婚纪念日仪式,他的兄弟姐妹晚辈子侄特地从各个城市请假回来为他们送上祝福。
而这一切,是他父母允许的。
他的父母允许……
邵岩滑下来,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喃喃自语:“他父母允许……他和他养大的那个孩子在一起……我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