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7月,京城。
炙热的阳光泼洒在新铺就的柏油路上,蒸腾起梦幻般的暑气。
呼啸而过的车轮卷起尘埃,在阳光下闪耀、飘过半开的窗棂,在屋里转了个圈,最终轻悠悠地跌在熟睡少年的鼻间。
“阿嚏!”
许非猛地打了个喷嚏,瞬间回神。
人在醒来之后总会陷入片刻的迷茫,但这次,许非愣神的时间有些长了。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
具体有什么……
就记得灯红酒绿、乱七八糟的一堆,各种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在自己面前跟回马灯一样地轮转着。
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便是……
那个梦,却像极了轮回。
但轮回了个啥?
记不清了。
“儿砸,出来吃饭。”
“哎,来了。”
听到自己老父亲的召唤,许非也顾不得那个似是而非的、乱七八糟的梦,趿拉着拖鞋便跑了出去。
客厅里,许非见自己老爹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飞天茅台,不由奇怪道:“你平时不是不爱喝这个吗?”
“家里就剩这个了,”说着,许大猛又从柜子里掏出俩加肥加大版的水晶杯,乐呵呵地道:“来,陪你爹喝点。”
许非连眼都不抬,仍旧专心捣鼓着手里的饭包,语气清淡:“许大猛同志,你儿子下午还有课呢。”
“拿趟暑假作业算个屁的上课啊,整点!”
一瓶子飞天茅台,正好能被两个加肥加大的水晶杯平分。
“来!整口!”
看着面前满满登登的酒杯,许非脸上也有些无奈,暂时放下饭包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酒杯,只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对面的许大猛,道:“我今年刚17啊,你这么灌自己老儿子,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嘛,”两父子日常拌嘴惯了,许大猛也没有什么当爹的威严,自顾自地端着酒杯跟许非面前的碰了一下:“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你哥了。”
抿一口酒,许非无视了来自自家老爹的目光,再次捡起饭包,狠狠地咬上一口。
啧,就是这个味。
一边大口啃着,一边不忘冲自己老爹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来自他老疙瘩的肯定。
一个大拇指,便抵消了许非逃酒的罪过,许大猛见儿子捧场,自然笑得更加欢快。
随着一个大饭包下肚,许非也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端起酒杯敬酒:“我哥呢?今儿下午回去他有空接咱俩吗?”
“他没空。”许大猛有一口没一口地叨菜,从包里泛出一个最新款黑色的爱立信:“咱家在深圳那片地又开发了,你哥得去那边盯着。”
“又开发了?我记得那块地不是91年就开完了吗?”
“你说的是厦门那块,”许大猛又叨了口土豆丝,慢悠悠道:“当时不是为了建跨海大桥才开的咱家片地嘛。”
“那么多地方我哪儿记得住……”许非随口嘟囔着。
许大猛作为第一批炒房团团长,此时的家产早已经遍布全国各地,家里时不时就会收到自己哪片地又被开发的消息。
对这种事,许家爷俩早已经不当回事了。
“今年高三了吧,回头准备考哪个大学啊?”
许非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
经过片刻的沉寂之后,梦中的内容好像清晰了不少,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仍像是隔着一层纱一样,模模糊糊的。
依稀能回想起,他好像认识了很多人,听到了很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