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路鸣泽身材肥胖却灵活地蹦起,皮球似的连滚带爬,扯着婶婶衣襟一角躲在她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灰溜溜地从上到下打量自己这个突然陌生起来的堂哥,
“我本来睡得好好的,他突然叫喊着把我吵醒,要不是你来了,他还想打我!”
“好啊你,路明非,你小子翅膀硬了!你……你这孩子……”
婶婶拍打自己的胸脯,幅度夸大动作夸张。路鸣泽眼疾耳顺,连忙去客厅接了杯水乖乖递给她。
最后还是揉着眼哈欠连连的叔叔走进来打圆场,才阻止了婶婶一口气喝光整杯水又要二战的打算:
“行了行了,适可而止啊,你没见明非这小子状态不对头吗!
“可能临近高考,他学习压力太大了。理解一下人家。
“明非你也是,怎么能对你弟弟大吼大叫呢?就是天大的压力也要在家人面前扛住,更不能把火气向家人发泄!”
叔叔像是根墙头草一边左右逢源,一边把婶婶劝回卧室的同时没忘记冲路明非使眼色,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这大半夜的给邻居听见那不是要人家笑话咱们吗?睡了睡了……”
“你的被盖。”
趁路明非呆住似的原地罚站,路鸣泽抱起他的被卷,小心翼翼却不失迅速的放在脚边,溜进卧室锁上门,
“你今晚在沙发将就将就!”
房门紧闭,宁静与祥和重返舞台。
从客厅的窗台到沿途的瓷砖,皎洁的月光路面似的铺就。窗外伴随空调外机运作的是不知名的虫鸣,晚春初夏的气息忽地扑面,燥热迅速席卷路明非的全身。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确认周围的一切并非替身能力制造的幻觉,而是真真正正的现实。
本以为抱着必死的心掩护同伴、死后将回归天堂迎接已故同伴的拥抱,
似乎命运再次对他开了个玩笑,
时隔多年,路明非再一次回到本属于他的世界,
这个让他本以为不再留恋的……家乡。
“我亲爱的同伴们啊……”
路明非伸出的单掌之上,一个一直存在却只有他能看见的影子若隐若现,像是久别重逢握手言交的兄弟。接着他化掌为拳,仿佛要握紧不存在、没有形的什么东西。
黑灯瞎火的客厅内,路明非独自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一张张友人的面孔不断浮现,在黄金般的光芒中熠熠生辉,又恍若泡沫一瞬而逝。
“我知道这次该轮到我……迎接‘命运’的轮转。
“你们安心的去吧,我不再是那个满腹哀伤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而我们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放了命运。
“我能感觉到,它要我独自面对属于我的道路。
“天堂……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