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里那些磋磨人的小手段,她可不相信跟王氏一脉相承的王熙凤能够不会。
不过一个尤二姐而已。
到时候让她生便生,死便死,又有何难?
“啊?”
王熙凤仰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贾母。
一颗心直往下沉。
当日明明是贾母特地去命鸳鸯告诉她,要打理年下诸事,不许跟着去平安州。
所以她压根想都没有想,当场便拒绝了贾琏。
惹得夫妻离心。
如今贾琏马上就要新人入府,贾母却换了一副口声。
悄悄抬眼望去,却只见贾母木着一张老脸。
眼底一片寒凉冷漠,再无往日慈祥和蔼。
半日,才听见贾母继续道:
“好了,凤丫头,你也莫要再哭。”
“家去洗了脸,好生歇歇。”
“等新人三日过后,再让琏儿给你赔不是。”
“断不会由着他宠妾灭妻。”
王熙凤心中悚然一惊,悄悄离开贾母膝前。
“是,多谢老太太……”
虽然口中低低应了是,心内却是酸楚不已。
从荣庆堂出来。
王熙凤双腿宛若灌了铅一般,身子摇摇晃晃,竟不知该去哪里才好。
这偌大一个荣国府,竟是再无她容身之处一般。
当夜。
王熙凤院子里打人骂狗,喧闹非常。
就连名贵瓷器珍稀古董也不知道砸碎了多少。
只是除了平儿丰儿守在她身边低声安慰,竟似再无一人在意一般。
三日后。
尤二姐一乘粉色花轿,两个贴身丫鬟陪着,从会芳园角门进府。
住进东院当年贾赦帮贾琏预备大婚的院子。
次日清晨。
尤二姐去正房给贾赦邢氏奉过茶,又给贾琮迎春姐弟送上荷包香囊等物做见面礼。
便跟着早已打点好行装的贾琏离开神京。
连去祠堂祭祖,三朝回门诸事都等不及办,急匆匆往平安州上任而去。
这天正是冬月廿四,大雪漫天。
飞雪将整座荣国府装点的银装素裹,宛若琉璃世界一般。
贾母带着王熙凤李纨探春惜春并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一干人,整整齐齐聚在荣庆堂内。
王熙凤颜色蜡黄,脸上挂着两个一夜无眠的黑眼圈。
规规矩矩侍立在贾母身旁,口中连一句爽快话都没有。
跟她素常容光焕发,伶牙俐齿的样子直是判若两人。
此时,堂上气氛凝滞,鸦没鹊静。
就连最爱跟姐姐妹妹说笑玩耍的贾宝玉都不敢开声说话。
贾母等着贾琏与尤二姐过来给她奉茶,却一直等到将近晌午都不见有人。
非但贾琏尤二姐不见,就连贾赦跟邢氏迎春贾琮都一概不见踪影。
贾母愈等愈心中烦躁,眉头深锁,微微动怒:“老大跟老大家的办得是什么喜事?!”
“怎么琏儿跟小尤氏这会子还不过来奉茶?”
“谁去东院问问?”
堂外一个粗使婆子连忙答应着去了。
半日。
那婆子才进来回道:“琏二爷跟新姨奶奶一大早便离京赴任去了。”
“大太太被大老爷关在东院正房禁足,不得过来请安……”
贾母不等这婆子说完,火冒三丈!
“那老大呢?他又死去哪里了?!”
那婆子结结巴巴地道:“大老爷带着琮三爷送琏二爷出门后就备车走了,门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熙凤听见贾琏已经带着尤二姐离京上任,甚至连再见她一面都不肯。
胸中一口热血翻翻滚滚直往上涌,顿觉头晕目眩。
“老太太……”
“二爷,二爷他欺人太甚……”
“我……我……活不成了……”
王熙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双眼眼白直往上翻,身子软软向后便倒,已是昏死过去。
好在李纨就站在她身边,连忙扶住,才没有跌在地上。
李纨一叠声喊着:“凤丫头,凤丫头,你怎么了?”
“来人,快去请太医!”
见王熙凤吐血昏迷,满屋子丫鬟仆妇顿时乱做一团。
平儿三步两步冲上前,帮李纨扶着王熙凤缓缓靠在椅子上。
“二奶奶,二奶奶,快醒醒……”
贾母见王熙凤双目紧闭,衣襟上满是鲜血,面青唇白,气息微弱。
心中微微觉得有些不忍。
再看堂中丫鬟仆妇混乱不堪。
一众闺阁小姐手足无措,面面相觑。
贾宝玉更是不中用,被那口鲜血吓得面色如土,瑟瑟发抖。
手中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老婆子还在呢,都乱什么乱?!”
“先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珠儿媳妇带宝玉跟姑娘们回房休息!”
“平儿丰儿,拿藤屉春凳儿抬你们奶奶进碧纱橱等太医诊治!”
贾母开声一喝。
乱糟糟的荣庆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纨连忙悄悄将贾宝玉林黛玉等人都带了出去。
贾母见堂上清净了。
这才朝外面沉声喝道:
“来人,速速去找老大跟贾琮那一双混账父子!”
“不管他们藏在哪个旮旯窝里,都给我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