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临,宋清安瞧着窗外渐深的天色,心跳得越发快。
也是竹烟走运,早些时候在路上偶遇了贺年,从他那里知道了裴卿的消息。
他今夜是有空的,贺年也答应了会与裴卿说起此事。
珠帘轻响,是竹烟进了内殿。她脚步轻轻,手里提着已经装好的食盒。
“公主,都处理好了,可以走了。”
也不知竹烟用什么借口将那几个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宋清安直到由刘泉引着进了宁水苑,都还有几分恍惚。
预想中的惊险都没有发生,一切顺利地超乎寻常。
想来这其中大多是裴卿的功劳,竹烟在柳绮筠派来的那些宫人里并不能说得上话,乃至来接宋清安的轿子,也是裴卿派来的。
宋清安低下头看向手中食盒,原先还惴惴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或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
她都走到如今这步了,还怕什么呢?
眼前光亮渐近,宋清安抬起头,刘泉先她几步走去,轻轻在门上叩击几声。
“掌印大人,昭定公主到了。”
“进。”
刘泉应声推开门,宋清安一眼望去,便见到了桌案之后的裴卿。
此处当是裴卿的书房,正中摆了一紫檀木桌案,案上书简奏折堆叠,其后是一书架,几乎占去了整面墙。两边各设香炉灯烛,纵是夜里也明亮如昼。
裴卿正执笔写些什么,这个时辰他穿戴更随意些,垂眸写字时,像极了位清贵公子。
宋清安很快收回视线,乖顺地垂下头迈步而入,刘泉贴心地在其后带上了门。屋中正暖却不见炭盆,想来……是设了地龙了。
宋清安暗自盘算,那紫檀木也是御用品,裴卿这里,倒真是与帝王规格相差无几了。
“公主站在那里做什么?”裴卿撩起眼皮,一张口便打破了清贵公子的形象,“差点忘了。咱家该恭喜公主获封,是……昭定公主了。”
宋清安自然听出裴卿在嘲她,但她来之前已对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是以她只充不知,还笑着谢过:“多谢裴掌印。”
她慢慢往书案走去,将食盒打开,取出里头物什一一放上书案。
“我得了壶好酒,便想着与裴掌印一同品赏。”
裴卿瞧了眼案上玉壶,酒尚未倒出,已有馥郁香气飘散。该是陈酿,的确是好酒。
“公主是如何得来的?贵妃娘娘……应当不会赏赐这等物什吧?”
“自然不是,”宋清安抿唇一笑,梨涡浅浅,她一边斟酒一边说道,“这是我母亲留下的。”
裴卿扬眉,淑妃之物,便与陆家有关。她倒是有几分胆魄,敢将把柄递给他。
“母亲与我说,这是陆家的旧俗。此酒,只可于女儿出嫁那日打开。”
说话间,宋清安已将酒盏斟满。她放下玉壶,一手向裴卿递去。
“今日陛下赐了封号,我恐约期将近,便想……”
裴卿已伸手,却没有立刻接过酒盏,两人指尖相叠。宋清安没有说下去,却尽在不言中。
她面上平静,心却跳得飞快。她瞧着裴卿的手,指节修长而苍白,腕骨清瘦,利落线条向上绵延隐没在袖中。
她盯着那只手,只盼它赶紧接过。
“承蒙公主错爱,咱家真是受宠若惊。”
裴卿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半点“受惊”模样,极其坦然地接过了酒盏。见此,宋清安心下微松。
“我敬掌印一杯。”宋清安抬袖掩面,喝下杯中酒。浓醇的酒液令她晕眩一瞬,宋清安将微倾酒盏,向裴卿展示已空了的杯底。
裴卿垂眸轻笑,却没有动。他只嗅了嗅香气,于心中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