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幽幽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嘟着小嘴,气呼呼教训道:“谁说没人理睬。”
“你要是死了,我会伤心,这疯人堂里,我最喜欢宁哥哥了。”
“是么……”
也是,自从苏幽幽被扔进这疯人堂后,也就宁剑夜夜讲故事哄她入睡,堂里的供奉一个不管,苏幽幽只能依靠他一人。
这是一种依赖。
也是宁剑对于苏幽幽的依赖。
在这疯人堂里,这五岁女孩又何尝不是唯一一个愿意与他分享的常人啊。
和其他疯子,唉,交流不了啊。
苏幽幽的出现,也算这乱世下珍贵而又不易的宽慰了。
“好吧,那晚饭,我多吃一两口。”宁剑笑说道。
“对,这才乖。”苏幽幽踮起脚尖,伸手也在宁剑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
那一瞬啊,风雨疏然,是这世间不可多求的安宁。
宁剑发自内心地笑,可那叶眉之下,却藏着一抹哀伤。
许是这份安宁,持续不了多久了。
耳边,几名堂客的交谈声来回波荡。
“京都有大人下令,半月后焚烧疯人堂,里边的人,一个不留。”
“让那位六品剑客动手,下手麻利点,莫让钦差察觉到异样。”
“明白。”
“……”
此是前日宁剑闲逛中庭竹园时意外偷听到的话。
疯人堂,将尽虚无。
好不容易来到一处安度晚年的去处,却没想到,这晚年……不长啊。
低头俯视苏幽幽那布灵布灵的眼珠,宁剑心底一声叹息。
自是想救这堂里疯人于水火,纵有一身官职,亦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想着那些把自己扔进疯人堂里的权谋者,宁剑猜测京都里的大人物之所以要灭了这疯人堂,大概也是冲着自己而来。
只是……为何要等到半月之后。
思索不出原由,便不再思索。
绞尽脑汁不得结果,不如借酒沉入梦乡,醉生梦死于火中来得快活。
只盼啊,届时那位成日守在门口的六品剑客,出剑痛快些。
呵!
这真是个消极且懦弱的想法啊。
“宁哥哥,我去玩了。”
“好。”
苏幽幽一路轻快跑开,老木板上,弥留几行水印。
而那本莲花三技,则是坠在地面,随风飘摆,翻开一页一页又一页。
宁剑扫了一眼,颇有些怀念苍老师。
纸片人,不如像素点。
拿书,起身,宁剑打算去找那老杨傻子算账,老不死的,竟敢教坏小孩。
一路走,穿过中庭,去向后院,关押在这的是些因考学而崩溃的抑郁学子。
刚踏入一步,便闻学子喝酒论道声。
“若能与我铁笔金卷,必能入剑堂,领悟参天剑意,我辈大道,是剑守长城,是剑平荒野,是剑……”
“剑什么剑,入剑堂的考学,你得写诗,大道在诗,藏剑于句,你可有震天撼地之诗?”
“有,听我一句,听我一句,听……听……”
“……”
“咕咚咕咚!”那学子提着酒壶摇摇晃晃,醉醺醺从堂中滚出来,一个踉跄挡在宁剑身前。
宁剑俯视此人,一位将死之人。
“你若有震天撼地之诗,又怎会出现在这?”
此问,如针尖,扎进众学子心。
宁剑抬脚,欲要跨过去。
那学子惊起,怒视宁剑:“呵!”
“听你口气,你能写出比我要好的诗句?你个不举白脸。”
宁剑:“让开。”
学子:“你写。”
醉酒发癫最是难堪,尤其,喝醉的人本就癫狂。
再想,唉,反正也没半月可活,真就想前世那般平凡地死去,倒真是可悲啊。
背了那么多名人的诗,何不留在这人间呢?
只是一时兴起,宁剑面容无神,后退一步:“不知这一首,可否担当得起震天撼地之诗!”
话落,声散。
池边老奶爬上岸,朝这看来。
只听,宁剑掷地有声念道:“洞庭白波木叶稀,燕鸿始入吴云飞。”
“吴云寒,燕鸿苦。”
“风号沙宿潇湘浦,节士悲秋泪如雨。”
“白日当天心,照之可以事明主。”
“壮士愤,雄风生。”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轰!
一声绝,如有鲸鸣在耳。
也便是此时,那学子瞪大双眼,手颤着直指宁剑的手。
“剑……”
“剑……”
“是剑气!”
“剑气?”宁剑低头,忽见,只见一道白雾化作剑形,竟是从指间升起,凌在身前!
“这是……”
原主人在书院得的那道剑气!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