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来。

你先。

还是你先……

视线交织，半空中隐隐有火光与雷霆浮现。

崔长寿不动声色的后退，同时也不忘拉上还在原地发呆的少女。

随后，大蛇动了。

庞然蜿蜒的身躯行过草蔓，留下浅浅的印痕，最终行抵至古画残片前方，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那双烛火般的眼眸低垂，像是在打量。

确定没有危险？

红雀再次给与了肯定的眼神。

白亦珺看着面前染血的古画残片，心里不免一阵嘀咕，它完全不相信红雀的回答，以前就被这家伙坑了不知多少次。

算了，再信一次。

况且它心中也一直有一个声音，这幅残画仿佛本就是因它而显现。

大蛇垂下狰狞头颅，轻轻触碰。

世界随之褪色。

残画似乎成为了漩涡，周围的景色不断扭曲，于此汇聚，几乎无可抵抗的拉扯力量从中传来，黑暗随之充斥了白亦珺的视线。

“消失了。”慕霜低语。

当山神触碰残画，改变便发生了，某种力量撕裂了现实，开辟了通往未知之处的道路，山神踏上了这条道路。

“看来不光只有我们。”崔长寿突然说道。

慕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慢悠悠走来。

“真巧，又见面了。”温雅公子微笑点头，“在下缘无生，见过两位。”

女童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旋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慕霜知道，女孩在对她笑。

……

边缘萦绕着赤色日冕的黑日高悬，如雪的灰烬缓缓飘零，天空是铅灰色的，残破荒凉的废墟遗落在暗沉的大地上。

白亦珺低头，在它面前一堆篝火正在静静燃烧着，腐朽断裂的武器堆积成篝火的柴薪，表面的锈斑泛着血红的光。

微弱，黯淡。

如同将熄的余烬。

更远处是无边无际的苍白，茫茫雾气笼罩着穹宇，如今它所处的位置，像仅存的雾中孤岛，于此见证或等待着什么。

死去的世界。

猩红蛇信吞吐，白亦珺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已经死去了，就连世界本身也在不可避免的走向崩毁。

篝火是它抵达此处的通道，并非世界存在至今的锚点。

大蛇抬首，望向群山拱卫的方向，无边的黑暗笼罩在那里，本就暗沉的光似乎也被某种事物彻底吞噬了。

红雀安安静静的停留在它的枝角上，同样望向那里，好像在发呆，与羽毛同样颜色的眼瞳中却流露海潮般的悲伤，以及茫然。

或许它自己都不知为何而悲伤。

鳞片舒展扣合，刺目的烛火燃起，大蛇动了，朝着黑暗的方向，身形如矢，像是黎明前的霞光，撕裂一切。

白色的巨兽在死寂的荒野间游走，钢铁般的轰鸣响彻四野，死寂的世界不知过了多少载岁月之后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活力。

废墟，残骸。

白亦珺感觉自己仿佛在跨越一片古老的战场，它或许是这漫长到不知多久远岁月中唯一的访者，也是见证者。

随着与目的地的距离拉近，周围多出了一个个小土丘，有的干脆是凌乱的巨石搭建而成，散布在山壑丘陵之间。

应该是坟墓，埋葬着死于这处战场的士兵。

可又是谁将他们埋葬于此？

白亦珺沉默而行，抵达了此行的尽头，仅有黯日照耀之地，是一座由巨石搭建而成的古老祭祀场。

祭祀之地的中心，一尊巨大的残骸半跪在地，全身笼罩在仿佛黑暗铸成的盔甲中，头颅低垂，一柄剑刺穿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