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辞旧眼见天色已晚，不想给赵十虎家添麻烦，思来想去，决定在山神庙中过夜，若是等到明日中午仍旧没有答复，那便偷偷回一趟白蟒巷，再做打算。

只是身上的衣服前后汗湿了两次，刚一入夜，便觉浑身冰凉，只好拿着团蒲蜷缩在庙中角落，随着夜晚寒气愈发厚重，竟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担心惊扰了山神老爷，徐辞旧一边捂着口鼻，尽量减小声响，一边强打精神耐心等候。

直到半夜里，邋遢老人给他拿来火盆和毛毡。

火盆很暖和，毛毡闻起来有点酸臭。

徐辞旧起身道谢，哪知邋遢老人一声不吭，扔下东西便转身离开，似乎不想与他废话。

有了火盆和毛毡，徐辞旧总算是好受了些，但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干脆将白天被骗的那五十文钱一笔勾销，这才坦然接受，对那邋遢老人多了几分好感。

庙外漆黑一片，庙内在火光的映衬下反而多了几分阴森。

又坚持了一会，白天奔波的疲累，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徐辞旧渐渐睡去，突然感觉胸口钱袋子附近有些异样，猛然睁眼。

庙外天色已亮，蹲在他面前的邋遢老人正笑呵呵地盯着他，满是笑意的眼中透着一丝被人撞破“好事”的尴尬。

“我本来打算叫醒你的，没想到你自个醒了。”邋遢老人咧嘴笑道，嘴里透着一股难闻的酒味。

徐辞旧心中那几分感激顿时荡然无存，下意识摸了摸钱袋子，见钱袋子还在，起身将毛毡折好，交还到对方手中。

“多谢老先生的火盆与毛毡。”

邋遢老人摆手笑道：“小事而已，你们那位山神老爷让我转告你，你现在可以安心回去了。”

徐辞旧先是欣喜和心惊，继而疑惑。

“当真？”

邋遢老人点头道：“你口中的那位黄眉道长确实是妖，已被山神老爷镇压，至于你院子里的三张符箓，不是害人的东西，你自己留着便是。”

徐辞旧深吸了口气，凉气入喉，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山神老爷为何不现身亲口告诉我，却要老先生来转告？”

邋遢老人指着山神像哈哈大笑道：“你可知你们这位山神老爷的样貌与这泥像相差甚远，怕吓着你，而我正好与他有些交情，于是让我代为转告，合情合理。”

徐辞旧将信将疑，关键是不知该如何向山神老爷求证，道了声谢，朝庙外走去。

刚出庙门，忽听身后邋遢老人提醒道：“回到小镇，不要拿着你那破镜子到处照，尤其不要对着人，小心挨打。”

徐辞旧站定，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无比凝重，转过身来，认真拜别。

...

少年身影消失。

邋遢老人从棉袄里取出一个酒葫芦，拿在手中晃了晃，不见丝毫声响，不禁愁眉苦脸，连连叹气。

忽有一阵清风吹来。

文官打扮，有眼无珠的中年男子立与邋遢汉子身旁，望着徐辞旧离开的方向，打趣道：“蒋兄怎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难不成是动了收徒的心思？”

邋遢老人伸出五根指头，大笑道：“我与他顶多只有五十文的交情，可就是耐不住这小子人傻钱多，提点他两句，说不定以后能换来不少好酒。”

“能让曾经镇守人族门户的蒋门神评价一句‘钱多’，看来那小子家中的那些宝贝价值不菲，如此有钱的徒弟，你不动心？”中年男子笑道。

邋遢老人斜了身旁中年男子一眼，冷哼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儿说话阴阳怪气的？”

中年男子将一坛子酒凑到邋遢老人面前笑道：“给你一次机会，再说一次。”

邋遢老人一把抢过酒坛，猛灌了口酒，咂摸着嘴一本正经道：“收徒这事，说白了，和讨媳妇一样，得双方都瞧得上眼才是。”

“实话和你说了吧，我确实动了收徒的心思，不是因为他‘有钱’，反而正是因为他‘太有钱’，整得这老天爷都好像欠他钱似的，我怕我拿捏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