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针买针,五钱四十根。插花的、描云的、纳底的、缝鞋的、穿秦椒、缭麻包、穿锅坯、下针锥。十里庄八里铺,年年拉下的老主顾。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伴着像唱曲儿似的吆喝声,只见从尘土飞扬的镇子口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青衣的货郎,那货郎挑着一个高肩杂货担子,腰间插着一把串鼓儿,边走边唱,竹篾子编成的货郎挑儿在他肩上吱呀呀的晃悠着,倒像在合着拍儿。
“买针买好的,买马买跑的;买针买花鼻,买马买大蹄,买的买,捎的捎,五钱买一包……”
那货郎唱着向镇子中走去,远远地便瞧见街心人头攒动,似乎满镇的男女老少都围在那儿,将个十字街心堵了个水泄不通,又隐隐约约听见那里传来了敲敲打打的锣鼓声。
那货郎好奇心起,便快步走了过去,也想瞧个热闹。恰巧街口有个茶铺儿,货郎便歇了挑儿,踮足向街心望去。
只听爆竹声夹杂着锣鼓齐鸣,街上走来一队迎亲的队伍。
队伍前头高照灯笼,扬起鸣鼓,灯笼上写着祖宗名衔,一块金子牌板上写着“庚午年襄阳府试案首”。
这列队伍威风凛凛走在前面,左右则是金锣鼓吹,后面跟着挑花担,彩旦和礼旦的。中间簇拥着一个骑在白马上的俊秀少年。
那货郎啧啧称叹,便向身旁伙计问道:“好福气,这是谁家公子?”那伙计取下毛巾,笑道:“您可算问着了,这是我们东家三少爷今日大婚,您来的不巧儿,待会我还要落了幌子,赶去帮忙呢。”
孰料这伙计也是个嘴没把门的,一张薄嘴片唾沫四溅,倒说起来没完:“你可知道我们东家老爷是谁?那可是襄阳城里卫指挥梁老爷,我们少奶奶也是大户,乃是枣阳有名的大族袁氏,真真书香门第,家里代代有人当官儿哪!”
听的那货郎一脸神往,不住的啧啧称叹。那伙计忽然声儿一低,向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带着几分鬼祟的神情说到:“不过啊,我们这三少爷,到有几分古怪处。”那货郎便不由的抻起了脖子,侧耳倾听。
伙计压低了嗓子道:“我们这三少爷,打小古怪的紧,生下来就不哭不闹,整日价不声不响,像个闷葫芦似的,谁家孩子这个样儿?
倒把老太太和主母急坏了,以为生了什么病,请过不少高人。可越长越大,却聪明的不得了,听说那什么文什么语看一遍就背的一字儿不差,人人都道是文曲下凡。
十四岁就中了案首,却偏不爱读书,老爷太太想让他接着读书中举考进士,说什么也不肯,成天舞枪弄棒,到处请武师,为了几匹马,花了上万两银子。
听说前些日子还把一群护院庄丁折腾的死去活来。这不老爷赶紧说了个亲,好收收少爷的心。”
那伙计舔舔嘴,说的意犹未尽,货郎奇道:“你怎的如此清楚?”伙计得意一笑,道:“我二婶儿就是三少爷乳母。”一幅与荣俱荣焉的模样儿。
不说这伙计孟三儿一张嘴舌灿莲花,将家底抖落的干干净净,却说梁三少爷梁钰轩,别人眼里这婚事热热闹闹红红火火,他却恍恍惚惚昏头转向。
这是天气初晴,浮云尚不曾退尽,梁钰轩骑在马上,耳边尽是锣鼓爆竹和人群的吵吵声,心中暗道又不是你们结婚,你们乐呵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