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可是差点考上丹江的师范学院啊,后来他就当了个普通的林业工人,每天累得躺在炕上就呼呼大睡,考大学的梦睡着了才能出现。
他在林场干的越久,就越想去大城市。
每年过年回家,从城市里回来的人跟他们这些没出去闯荡过的大小伙子们吹牛,讲大城市里的新鲜事儿,他听得是最认真的。
“城里的人,人家根本就不喝白开水,人家汽水就当水喝了!”
“那汽水多贵啊,咱这过年才舍得买一回,家里那几个淘小子抢得直干仗。城里人那得的有多少钱,才能天天喝?”
“你们是没见到过,外面那房子盖得可老高了,冬天屋里烧锅炉,厕所就在屋里,不像咱们这,四外透风的,都冻屁股!”
“二小,你就吹牛吧!那咋能在屋里呢,那屋里多味儿,不得把人熏死,城里人还没咱山里的爱干净呢!”
……
他每次听二小讲起这些城里的见闻,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像亲眼见到一般。
大年夜里,从二小家出了门,一路都在回想着刚才他们说的话,连炮仗在脚边响了都不知道。
进屋趁着过年高兴,他把要出去闯荡的想法跟父母说了,结果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说他好高骛远,早晚被金钱腐化,让他以后把这种念头彻底断了!
大年三十,林泽不愿在这种阖家欢乐的日子顶撞父母,于是只能把躁动的心压下去。
直到这次有机会跟着师父出来放排。
他们在河里漂了三天,马上就到柳河跟丹江的汇流处,只要木排平稳进入丹江的河道,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半日就能到丹江市的木材厂。
可偏偏在这时候出事了!
有个长排被水下的石头磕散了架,一根根木头不受控制的滚散在河面上,还朝其他几张排冲撞。前面就快到水流岔口,有几十根木头脱离大部队,朝一个小河岔飘过去。
“咳,今年这水浅,连这种花岗岩都露出来了,都下水,把木头给推回来!”
听到师父发话,林泽连裤脚都没挽,就下了水。
冰冷刺骨的河水冻得林泽浑身一激灵,咬着牙跟在其他人身后将跑偏的那几十根木头往回推。
水并不深,刚过腰而已,林泽甫一下水时冷得他差点背过气儿,慢慢适应了一会儿,身上也就冻麻了,感觉不出冷来,只是两只脚丫子硌得慌,时不时还打滑,还得跟水流对抗。
当他们把最后一根走丢的木头推过来后,林泽就转身往师父打头的这张木筏上趟过来,王有福伸出干枯粗糙的大手,想拉徒弟一把。
这时他看到徒弟身后,脸色忽然变了,大喊道:“小泽子,往东边去!”
“啊?”
林泽瞪着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背上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还没等觉出疼来,人就进了水里,鼻子和嘴巴里咕咚咕咚呛进不少冰水,憋得他上不来气,寒冷和刺痛感一起冲上他的脑仁,他不停扑腾着,明明河水才过腰,却怎么都站不起来,渐渐地,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