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底不止东关分厂的恶性事件,市区里还发生了好几起抢劫案件,搞得人心惶惶。
眼看到了年底,这一年的腊月成了多年以来最难过的年关。萧田野和厂里其他职工工资总算是在腊月二十三发了下来。但是不尽如人意的是,大家都只收到了半个月的钱。
事情总有转机,一则人民日报的文章,让街坊邻居里有了过年一样的气氛。
二妹萧书和在十号院里,给一同在腌菜的母亲和院里邻居们读那则新闻。大致意思是第一拖拉机厂要开始生产小四轮拖拉机,全国各地反响强烈。院子里的邻居大都是厂里职工,这半年都把注意力放在“待岗”上,厂里这样大的动作,愣是没听到半点风声。一直出差在外的王顺安,回家刚好经过,跟大家证实了这个消息。还说那个小四轮已经试制成功,待着开春试车改进后,就能投入生产。
大家也不继续腌菜了,拿出家里仅存的肉票,纷纷要去买肉,好好过年。
萧田野替母亲管理家里的工资,以及一些吃穿用度。他和母亲商量着将钱仔细的分成很多份,家里过年采购年货;长辈过节的礼物;学生们下一期的学费。他又想起小刘叔叔一家人,这年关定是更难过。就同母亲商量着拿出一部分钱,给他们家过年用。萧田野和母亲去刘家时,刚好看到恰巧从外地回家,风尘仆仆的小刘叔叔。说明来意,小刘叔叔说他在外地干的挺好,工资也拿得多。几番推辞下来,倒是刘母接受了萧母的好意。
旧历年到了最后一天,所有人的倒霉事好像随着最后一页日历被撕掉,扔进了垃圾桶。中午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对联,紧接着就要放上一挂鞭炮。萧田野和四弟萧书哲拿着母亲准备好的纸钱和祭祀用品,像往年和父亲一样去请“祖先”们回家过年,只是今年这任务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家的坟院到了,两人跪坐在已经长了些杂草的土地上。萧田野用黄表纸接火,把纸钱引燃,捧出一些纸元宝,轻轻放到火焰中,发出哔哔波波的声响。两人的脸被火光照的亮起来。萧田野将供果、糖瓜等物品整齐码在地上的托盘里。四弟拿出酒壶浇在闪着金边的灰烬中,腾起一阵白烟。
最后一项的跪拜,两人都显得郑重其事、表情肃穆。
回家路上,飘起了鹅毛大雪,两人的深蓝色棉衣上落了一层雪花。进到街坊里,一个个红灯笼将天照的大亮,各家厨房里传出的剁馅、炒菜的声音混杂着鞭炮的声响,让这寂静冬夜,热闹非凡。
母亲和萧家的女儿们已经将热腾腾的饺子和饭菜整齐的摆在桌上。母亲特意在主位上放着一副碗筷,酒盅也已经倒满。她特意多准备了三份红烧肉,和大女儿萧书秧给薛家、王家和刘家送去。萧母到王家时,就看到屋里多了一位客人,定睛一看竟是申厂长。王顺安解释申厂长过年加班没有回家,
萧母拉着女儿忙上去拜早年。
“申厂长,给您拜个早年。”
申厂长满脸笑意,乐呵呵询问家里的情况,询问萧田野胳膊的伤恢复的如何。
萧母语气真诚的向申厂长表达感激之情,她是听了萧田野说了当时的场景,要不是申厂长,她都不敢想后果如何。
两个人说起那天的抢劫案件,萧母问了句那歹徒可抓住了。
申厂长答到:“公安那边已经初步锁定嫌疑人,就等过完年了。”
萧母又聊了几句其他,离开了王家到其他两家去送东西。
除夕夜里,电视里的春晚节目陈佩斯、朱时茂的小品《羊肉串》将过节欢乐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萧田野在里屋,把父亲当时留下的物件,拿出来用棉布细细擦拭。当拿出那个红皮笔记本时,想要打开看看父亲的字迹,这时客厅闹哄哄起来,就三两下将东西包好,收起来。
薛鹏和王春华,每年都要到萧家,和萧家的儿女们一起“熬年”。今年萧母特意让萧书秧请两个孩子来家里玩,并不拘泥于家里的事故。
王春华是王顺安唯一的女儿,并且和萧书秧是同学。她的长相娇俏可爱,遗传了母亲南方人的基因。可是性格上却随了父亲北方人的豪放和爽朗,和萧家二女儿倒是几分相似。王春华一家是后来搬过来十号街坊,这姑娘喜欢萧家的热闹劲。总是借着各种借盐、借醋、送饺子的理由往萧家跑。自从高中和萧书秧成了同学,并且成了萧田野的同校学生,更是跑的频繁。理由就只有一个,向萧田野请教问题。她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被萧母看在眼里,却也不说破,萧母实在是喜欢这个开朗又勤快的姑娘。
王春华一把推开萧家门,只听“咣当”一声,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身闷响。先到的薛鹏和萧家子女在看春晚,被这声响一惊,齐刷刷看向门口。只见王春华一手端着个五颜六色糖果盘子、一手拿着一碗琥珀色红烧肉。萧母听见声响,从厨房出来。王春华亲热的叫了声阿姨。坐在门口的萧田野被母亲拉起来:“你快帮着拿一下。今天来的都是客人,不能怠慢。”
萧田野正和薛鹏两人下五子棋,不情愿的说了句:“她一天来八百回,算哪门子客人。”萧母脸上带着笑,捏着萧田野胳膊的手突然用力,萧田野表情逐渐失控,连忙求饶。他赶忙在王春华的咯咯笑声中,接过她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