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哥俩,明知道妹子过得艰难,不说多帮扶着点也就罢了,反倒和媳妇一起,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块逼迫起自家妹子来!家门之荣耀与传承,本来就该由男性继承人一力承担,他俩倒好,自个混的不行,倒趁机发难,责怪起妹子的不是。”
“瞧他俩那副没出息的窝囊样子,连我一个女孩儿家,都替他们臊得慌!”
挥了挥小拳头,小侍女是越说越来劲,看着年长同伴递过来的眼神,读懂了其中明显阻止含义的她,也当成没看到,继续吐槽道:“就是老公爵夫人,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个闺女!”
“别人不清楚闺女的委屈,老夫人还能不清楚?明明小女儿为了一家老小的平安与未来,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孤身一个弱女子,远嫁异国他乡,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说赶紧搂在怀里嘘寒问暖、仔细疼爱疼爱,最少也要听听闺女的倾诉,看看她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去的,好宽慰劝解一下女儿心中的委屈和酸楚。老夫人可倒好,眼见儿子、媳妇们合起伙来,欺负算计她闺女,她老人家除了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竟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我区区一个外人,听了、看了都觉得心寒。更别说咱们泰兰忒了。”
听着小侍女这般贴心,快言快语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愤懑,还替自己打抱不平,泰兰忒主动握起梅尔的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用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往日就知道,大富大贵人家里头的骨肉至亲,往往还比不上所谓的外人。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就像你们两个,虽说和我不是亲姐妹,自打我入宫以来,朝夕相伴了这么些年,患难与共,这实际上的感情,比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她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说道:“抛开主仆名份,我可是把你们当成最亲的姐姐和妹妹来看待的。宫中苦寒,今后的日子,就全靠二位支持了。还望二位姐妹不要见外,多多帮衬才是。”
边说,泰兰忒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焘儿的手掌,泪眼婆娑地望着年长一些的对方,眸中尽是柔情与亲密。
“那是自然。”梅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至于焘儿,也连忙朝着女主人点了点头,同样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说道:“泰兰忒对我们的好,我们心里明白,自当如往昔一般,不离不弃,一切唯您是从。”
然而一声浅浅的叹息,同时出现在焘儿的心中,她飞快扫了年轻的同伴一眼,梅尔不加掩饰的得意表情,使得焘儿的无声叹息,又比先前重了三分。
说实话,焘儿并非怀疑泰兰忒的诚意,只是人心险恶,人作为世上思维最复杂的生物之一,出了名的善变,可以同患难,不一定能够共富贵。
这身处危局的时候,一点小小的恩惠与帮助,任谁都会表示感激,大恩大德就更不必说了,什么今生肝脑涂地、涌泉相报,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种种好话,不要钱似的承诺出去。否则的话,谁还会傻到帮助她不成?
然而一朝得意,振翅高飞了,会用何等心态面对将她从泥潭里头救出来的恩人,可就难说了。自古以来,用“避大恩如避大仇”来形容这种尴尬的局面,便是最生动、最形象的描绘。
不报答也就罢了,甚至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情况,同样比比皆是。不然的话,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成语,又是怎么总结、创造出来的?每一个成语的背后,都是一段心酸的故事,都有不知多少遭受背刺而冤死的正直灵魂,永远徘徊在忘川水的另外一侧。
眼下四面楚歌的泰兰忒,说不定,很难脱离得了这种套路。
天晓得日后飞黄腾达了,会怎样对待她们俩人。别看现在说的无比真挚,又是姐妹相称,又是掏心掏肺、信誓旦旦的,就差杀鸡烧黄纸焚香祷告正式结拜了,可万一哪天要在政治上依靠娘家人,照样可以抛下恩怨,予以重用。今天发生的这些冲突与纷争,小儿科罢了,三两句话,便可烟消云散。
自家人嘛!
而梅尔此刻所表的“忠心”,一不小心便会成为日后的催命符,越是说得多、说得透,越是死得快、死得惨。
所谓“疏不间亲”,正是此理。
焘儿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泰兰忒说道:“今个可是您的好日子,咱不提这些不高兴的了。泰兰忒,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一下王都呢。”
“说实话,对于您自小生长的这座城市,我们可是好奇的紧。”
“有什么值得说的,”泰兰忒哂笑道:“比起咱们帝都来,这本尼菲特城,无非就是个稍微大一点的镇子,又俗气又脏乱。不客气地说,连帝国大多数郡国的县治,都比它要强上一些。”
带着“夫家贵人”的应有立场,宫装丽人刻意贬低着自个的出生地,到底是让梅尔拉开窗帘,定了定神,开始对着外面的大街,逐一介绍起来。
“这家‘云雀之家’,其实是卖乐器的,尤以小提琴之类的弦乐器出名,可别光看名字,便错把它当成是饭店;旁边的这座‘包豪斯之家’,乃是两名专事营造的工匠所创,颇为有名。除了负责给人设计、建造住宅以外,听说还附带培训学徒的功能,居然到现在还没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