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柳亭,西距四十里是东郡治所濮阳城,往东六十多里则是兖州的治所鄄城,地势平缓,低矮的灌木丛散落各处,周遭仅存一条小溪和早已荒废的水渠。
此时,在这片曾经还种着豆麦的土地上,坐落着一座简陋的军营。规模不大,栅栏不足一丈,负责站哨和巡逻的兵丁们都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有几个手持兵刃的士卒站在一座营帐外,或交头接耳,或频频向帐内窥探,神情各异。
而在营帐内,他们的军侯正侧卧在榻上,左臂上绑着布条,屁股朝外,听着两个手下在碎碎念。
“郎君,你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了,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老主人交代呀!”
“是啊,珣郎,老主人还盼着您博取军功,振兴家业呢!”
说话的两人名吕进和邢齐,曹家仆从出身,皆年过三十,吕进身材魁梧些,邢齐则广额阔面,职位都是军中屯长。
两人之所以这么激动,就是因为曹珣在方才与叛军厮杀中,不知为何,领着二三人便冲入敌阵。要不是他们悍不畏死,拼命相救,曹珣就不只是左臂受伤这么简单了。
所以于情于理都得劝诫几句,当然,曹珣的身份毕竟是主人,话又不能说太重。
榻上的年轻人摆摆手,叹了叹气:“唉,我知道了,进叔,先扶我起来吧。”
见自家郎君服软,吕进诶了一声,立刻上前小心地将曹珣扶坐起来,询问他左臂感觉如何,邢齐则顺手递上清水。
“没事,小伤而已,养些日子便好全了,也多亏了你们两个,是我轻率冒进了,不该冲那么前。”
看到两人这么关心自己,曹珣心中一暖,终究还是诚诚恳恳承认错误。
可见他这么真诚,吕进和邢齐面面相觑,一下子又给整不会了。
此事得从旬月前曹珣病愈之后说起,他们发现自家郎君总有些怪异举动,一开始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后来就演变成发脾气骂人。有一日还见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井边,嘴里似在念叨着什么赵老九。
种种持续性地反常行为把两人吓了一跳,心想,不会是犯了癔症吧?
好在过了几日,曹珣便恢复正常了,性情也变了,脾气不再那么急躁,待他们也更加随和。两人还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家郎君愈发成熟稳重了,谁知今日就来这么一出。
可他们哪里清楚,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之前的曹珣了,确切的说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在曹珣病危之际,一个两千年后的灵魂在睡梦中被某种力量吸引,跨越时空撞向了他。
梦中,两个灵魂相互交替融合,有时候他是曹寻,下完班在出租屋里吃着泡面看着综艺,下一秒又变成曹珣,秋风冽冽中被严厉的父亲要求强身习武。
最后,外来者成功夺舍,也成就了现在的曹珣。
一开始的曹珣自然是完全无法接受的,虽然后世的他月入四千五,房租一千五,但好歹还有空调,电脑,手机,炸鸡汉堡,这些哪个不比古代香。
再说,你穿什么朝代不好,穿汉末。是嫌命不够长么,这可是人吃人的时代。你以为靠知道历史走向便能在古代混开了?什么人给你的勇气。
当然,作为一个打工人,曹珣也是会看小说的,里面经常会有系统加持之类的桥段。
所以,当吕进他们以为曹珣只是单纯将自己关在屋内时,其实他在里面一直念叨着系统系统快出来。就连祖上传下的佩玉,他也往上面滴了血。
可惜,他终究没能获得前辈们一样的金手指,这让他无比烦躁。
摆烂了,发脾气骂人了,他甚至还打起了学赵玖前辈的主意,只是那干枯的井底和隐隐传出的发臭味终究劝退了他。
最后,他总算是认命了,冷静下来整理思绪之后发现,这个身份还是有操作空间的嘛。
曹珣,字子璜,身长七尺八寸,有姿仪(长得不错),年十八,沛国谯县曹氏族人,是的,曹操和曹仁这些人不仅是他的同族,祖上还是亲兄弟。
只是隔了好几代,到曹珣这一辈,关系已是疏远许多。何况在一个族群里,总有富人家和穷亲戚,不巧,曹珣家就属于穷亲戚那类。
曹珣的祖上属于曹萌这一辈,曾做到一县之长,但其后辈并无才学,后来去经商,谁知招了山贼,家业从此每况日下。到了他这一代,家中田地更是寥寥,近些年来还得靠宗族接济度日。
他的父亲曹桦似乎察觉到世道日衰,早年便要求他习武强身,许是想着走博取军功,来改变家中困境的道路。
谁知道,为朝廷效命的机会没等到,却等来了曹操返乡召集青壮要起兵反董的消息。
曹氏族人反应不一,有人嘴上附和,有人缄默不语,有人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家人远走他乡,而曹桦则是在一番思量之后,变卖剩余的家财,带着年仅十四的曹珣和仆从投奔了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