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总兵府的院子里,粗大的雨点,斜斜的,砸在地面,溅起无数的水花,在波谷浪尖开放。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呀!”王离昌跪倒在雨地里,仰天长啸道:“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我大明有圣人王阳明诗文如百磅之弓,千斤之弩,如苍生头顶悬挂满月,让外族生出只许磕头不许说话的念头,如此壮丽!”
“我大明有君王太宗征战若神明附体,五征漠北,封狼居胥,横槊赋诗,使万国来朝,百姓安定,如此辉煌!”
“我大明有名将戚继光俞大有如龙飞虎跃,勇猛非凡,麾下猛将厮杀,勇冠三军。四方夷敌,莫敢不服,如此强盛!”
“我不信,为什么大明就这么亡了?”
“我大明,怎么就亡了啊!”
王天泽和府邸中的下人站在雨中,为年迈的王离昌撑伞:“总兵,总兵,快回去吧,外面雨下的这么大,要是淋湿了怎么办?您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可不能这么糟践自己。”
王离昌眉头紧锁,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将他摔在地上,虎目含泪道:“你不懂为父的心酸。”
“总兵大人,大明亡了啊‥‥”
王离昌身边的士兵们都纷纷跪地,一个个痛哭流涕,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这些都是跟着王离昌一路南征北战的家兵,最能理解王离昌的心酸。
“戚将军,张阁老,你看到了吗?我们当初那么拼命为的是什么?大明还是亡了。”王离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天上的乌云,初春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无法让他冷静分毫。
“如若这乱世早上几十年,回到张阁老和戚虎俞龙的万历朝,这些李自成张献忠乱世枭雄或许早已被阁老和戚家军斩于马下。可惜没有如果,大明曾经名将和贤臣已经不在了!”
王离昌被王天泽和下人搀扶着坐回房间里的椅子上,戎马一生,六七十岁的他其实早已没有了气力,还有许多暗疾,即便心有余,可力早已不足。
“父亲,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必陛下虽然崩殂,但是大明的未来还需要您。”王天泽安慰道。
“需要我‥可老夫已经没有办法了。假使年轻三十岁,秦良玉焉能败给张玉儿。再早五十年,满人安能犯我河山,谁又敢说日月山河沦陷!”
一连串泪水,从王离昌痛楚的脸上,沿着一条条皱纹,无声地流下来。
他的头脑和精力已经大不如以前,同一批的秦良玉六十多岁以为自己还能挽救大明,结果几年前败给张玉儿,身死名裂,成就对方万人敌之名。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秦良玉时,那还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小姑娘,风姿绰约,英姿飒爽。
“受降新筑壮三屯,灯火遥连十万村。
障燧层峦秦作塞,风云大陆蓟为门。
东回地轴山河固,西拥天关宫阙尊。
百二城边过质子,千秋同戴汉家恩。”
“戎马倥偬几十载,我到底为谁而战,为谁?”
王离昌胸口好似有千斤巨石,捂着心口,嘴角渗出了血迹,孤影人亦倒退着吐出一口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