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刘东,快说说!”
众人一听到这个话题,顿时又来了精神。刘东握住拳头,捂着嘴,轻声咳了两下。老脸上微微发红,道: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晓得。!”
“啷个会不晓得嘛!你刚才说滴活龙活现,就跟亲眼看见似的!~~”
“就是嘛!怎么会不晓得咧?”
“唉!不晓得就是不晓得嘛!我也是听人说的嘛!”
刘东一急,摊开双手,道:“那日于老爷子被人刺死,余下的人都逃光了。谁也没有见到,啷个晓得嘛!“
众人纷纷摇头,听故事只听到一半,犹如鱼梗在喉,真是上也难受,下也难受。
“罢了!扒人皮有甚么好听?俺在乡下,剐猪,剐牛,见得多了!总归是差不多。”
“小二,结账!”见无故事可听,众人纷纷起身欲走。
“错了,兄弟!人皮既薄又脆,可比不得牛皮那么厚实。”虬髯汉子微微笑道:“俺在关外,倒听过点天灯的掌故。”
“哦!”众人闻言一震,又纷纷坐了下来。
“哎哟!程掌柜,您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快给大伙讲讲吧!”店小二生怕跑了生意,赶紧又沏了一壶好茶。恭恭敬敬端到虬髯汉子桌上道。
“哈哈!哪里,哪里!谈不上,谈不上!”虬髯汉子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口中却满是谦逊道。
“关外胡子多,胡子的规矩也挺严。若是有人犯了规矩,轻则三刀六洞,重的就要扒了皮点天灯!”
“喔!”众人纷纷一声轻呼,屏住气,凝好神,期待着虬髯汉子讲出下文。
虬髯汉子环视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嗓门,道:“这扒人皮,可不像剐猪皮,牛皮那般简单。人皮薄而脆,一不小心,就剐碎了。还怎么点天灯?”
“是啊!是啊!”众人点头应道。
“这扒人皮,第一道工序就是刷桐油。”虬髯汉子咪了一口茶,轻轻道。
“刷桐油?”年轻书生一脸的狐疑。
“对!桐油性寒,遇热而成凝胶。将桐油刷在人皮上,再用火烤一烤,桐油便自然凝固在人皮上。扒起皮来就不容易碎了。”
虬髯汉子将点心上的酥油在手上抹了抹,就仿佛是在传授烤鸡,烤鸭的方法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
旁听的众人却是寒毛直立,心头乱跳。
“然后呢?”
“对!程掌柜,你倒是接着说呀!”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怕鬼的人,越爱听鬼故事。平常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偏偏对这残忍血腥的事情充满好奇。
“你们真要听?”虬髯汉子将众人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说吧!说吧!”
“对!咱们只是听听,又不犯王法。”
“好!那我可说了!”
虬髯汉子将茶杯在桌上一顿,道:“烤熟了之后,在头皮上开条缝。将水银给灌进去。水银很重,沿着人皮一路浸下去。一柱香工夫,一张完整的人皮便揭下来了。”
“哇!”一名茶客捂着胸口,仿佛要吐。更多的茶客则是一边摇头,一边叹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世间竟有如此残忍的事情,又有如此奇巧的法子~~”
“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呀!”只闻一声长叹,众人纷纷回头。坐在角落里的瞎子拄着竹杖,颤巍巍站起身道。
“哎!你个死瞎子!吃饱了,喝足了,在这乱放什么屁!得罪了诸位客官,你吃罪得起么?滚,滚,滚!”
店小二早就觉着瞎子碍眼了,连推带搡要将瞎子轰出去。
堪堪轰到门口,只闻“嘀嗒!”声响。长街上一队骠骑似疾风般狂奔而来。沿路的小摊小贩,纷纷躲避。遇着那躲的慢的,当头就是一鞭。
“哎呀!”
店小二一声惊叫。方才走路还颤颤巍巍的瞎子,突然变得比猿猴还灵敏,手腕轻轻一滑,似游鱼般轻松挣脱了店小二的手掌。后肘轻轻一推,店小二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瞎了你的狗眼了!没看见这是知府衙门的马么?”马上的黑衣汉子怒叱道。
“王八蛋!敢挡老子的路!”
领头的黑衣汉子一勒马缰,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抽了下来。
“啊!”
店小二一声惨叫,额头上顿时现出一条血印。黑衣汉子犹不解气,挥起毒蛇般的鞭子又抽了下来。只听”啪!”的一声,一枝细细的竹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轻轻一挡,一绕,黑色的皮鞭便紧紧地缠在竹竿之上。黑衣汉子用力将皮鞭一拉,只觉虎口一紧。皮鞭竟似落地生根一般,移动不得分毫。
“你是谁?”黑衣汉子心头猛然一惊,脱口问道。
“我是个算命的。”瞎子微微笑道:“大人可要算一卦?”
“好!那就算算你的死期!”
黑衣汉子左手拔出腰刀,狂吼着劈将下来。瞎子歪着头,侧起耳朵,不闪不避,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茶楼中外观的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眼见要人头落地,血溅五步。有那胆小的,已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只听“当!”的一声,瞎子伸出左手食指,在刀身上弹了一下。只是这么轻轻一弹,刀锋立刻改变了轨迹,”当!“的一声被弹的飞了出去。
“拈花指!前辈~~”黑
衣汉子脱口叫到。还未等他说完,瞎子握紧竹杖,用力一拉。足尖在马镫上轻轻一点,借力飞身上马。
黑衣汉子只觉眼前一花,“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便挨了一记。
“老子今天不会死,明天不会死,后天更不会死!阎王爷跟俺交情好着哩!你个王八蛋!你死了,老子都还不会死!”
瞎子挥起黑黢黢的手掌,一顿狂扇。黑衣汉子的脸立时肿了起来,肿得象一个大西瓜。
”大哥!”眼见黑衣汉子吃亏。身后的兄弟们纷纷亮出家伙---盘龙棍,梨花枪,丧门剑,雁翎刀~~
“住手!”黑衣汉子捂着被打肿的脸,大声吼道:“你们都想死啊?”
“前辈!我,我知道你是谁了。”
黑衣汉子的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说话并不利索。身边的兄弟们都惊呆了。他们的大哥向来就是只许我欺负人的主。连他亲爹,都不敢这么揍他。
今天不但挨了揍,居然还挨得这么服气。难道这瞎子,是他亲爷爷?
“知道了,还不快滚!”
瞎子笑了,“啪!”的一声收回了竹杖。
“走!”黑衣汉子咬牙道。一提缰绳,领着一队骠骑狂奔而去。
漫天的尘土下,店小二还趴在地上,身子似筛糠般不住发抖。能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瞎子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从包袱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到他身边。缓缓道:”拿去买药吧!”
一转身,竹杖敲打在地面上。发出一阵“笃!笃!笃!”的声响。
“千锤万炼一根针,尖牙利嘴刺人疼。脑袋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衫不认人。”
苍老的声音和着竹杖的敲击声,渐行渐远。
不一会,便隐入巷陌深处,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