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白色,应当是如同鹅毛一般有光泽;有病征的白色,却如同咸盐,黯淡无光。
韩辛面色黯淡,本就身怀病症,遭逢家道中落,又被征丁入伍,早已看不到生的希望。
因此,客色、病色,皆为不佳。
张弃前世同样精深医术,判断出少年身怀顽疾并不算难。
“足下贵姓?”张弃问询。
“免贵姓韩,单名辛。”少年恭敬拱手。
“辛味辣,热性,这名倒是与你的寒凉阴虚体征可以互补。”张弃笑。
韩辛直瞪瞪看着张弃的脸,年纪不大,竟然一语就戳穿自己身体寒凉。
这医术比自己父亲还要高明,韩父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妙手,问诊病人也做不到眼角一瞥就能知道病症。
当即起身,跪坐到张弃身旁,换上尊敬口吻:“先生,一语道破,必有东西教我。”
张弃搭手在韩辛左腕,望闻问切四法,感受到其脉象虚弱,软而无力,乃是气虚、血虚之相。
“那这名字想来也是精心取的。”张弃道。
“是也。十七载来,一直都是这个名字。”韩辛面色发苦,分娩降生时,产婆还以为是个死婴,脉象微弱近乎不可捉摸,韩父喂食了一味辛草,才啼哭出声活下命来,才有此名。
“奇也怪哉,气血虚弱至此,还能坚持十七载?”
“家父学过一些黄岐之术,有抓药来吃,经常辅以食疗。”
他沉吟思索,又一番问询,韩辛将吃过的药方说出,张弃更生疑惑。按照韩父抓的药,这等气虚体寒应当早已根治,甚至应当极为阳盛,如今却阴虚气弱,张弃握住对方手腕,眼眸覆上一层黑光,感知调整到最大。
在极致感官下,生命能量在张弃眼中暴露无遗,胸心脏有节律的跳动、鼻翼有序的开合、血液有规律的流转等体征皆逐一呈现在眼前。
像是挑战极限的潜水运动员,张弃顺着脉象一路向下,忽然感受到一股隐晦至深的阴冷晦涩气息潜藏在韩辛体内。
这是……什么?
张弃默然外察,眉头越皱越深,他感觉自己手上像是抓了块寒冰,若非这人还有着活人气息,他都要觉得这是不是修道界臭名昭著的傀尸术了。
韩辛心若死灰,叹了口气,终究是无力回天,给自己判了个死刑。
只是心疼韩父,含辛茹苦十七载,至今未有续弦,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心情愈发沉重。
哀叹凄苦之际,一道温热暖意沿着脉象、顺着心律节动进入韩辛的四肢百骸,他立刻觉得仿佛浸泡热水桶中,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韩辛瞳孔一震,突然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过。
待张弃抽回手,他连忙跪倒在地,重重朝对方磕头。
“先生救我。”
韩辛生存死志,是见不到活的希望。
而今,一线生机出现,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活下去。
鸦有反哺之义,羔羊犹跪乳之恩。
他要好好活下去,让韩父颐养天年,报答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