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续特别开心。他好久没有见到亲人了,因为内心中那种小别扭,逢年过节他都不回河间。顶多在大都城,去舅舅河间王德格都巴雅尔家,跟在这里做怯薛的熊大纳忽出或者熊二阿兰达玩一玩。
“我听他们说,你快醒过来了。特意过来看看你。”李续很平和地跟儿子说道。
他博古通今,医术也稍微有一些涉及。于是他亲自给李续号了一下脉搏,然后点点头。
“你就是寒邪入体,再加上之前激战导致你身体亏缺。之前都是一股气撑着,到了这里之后,心神放松,那股寒气就入了体内了。你才会昏倒的。现在没事儿了。顶多再躺一天就可以下床。不过下了床后,你还要注意保暖。多做一些阿爸之前交给过你的体术,恢复一下身体机能。很快就会好了。”
李续有太多的话要和父亲说,他用头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水,硬撑着跪在了床上,对父亲说说:
“阿爸,孩儿知错了。我······我不应该任性妄为,不应该在军营中胡作为非。我错了。我更不应该不知好歹,什么都自己干,什么都以为自己能扛下来。这次孩儿差点死在前线,孩儿也懂了很多道理。”
其实李续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感觉说得再多,也是很苍白无力的。
李翀笑了。他竟然舒了一口气。
“图勒。我知道你一直心比天高,你相信自己能做到最好,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就可以飞黄腾达。但是如今的社会需要的是根脚,你明明有很大的根脚却不用。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有关系不用就等于没有关系。阿爸现在是兵部尚书,你舅舅更是枢密院枢密使兼平叛大军的元帅。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找我们帮帮你呢?”
“往年没有战事,我们觉得你可能想用战功来升迁。但是如今仗打下来了,就从出兵到大军行进长安的时候,你的功劳就足够可以升迁了,你为什么不去找你舅舅呢?他甚至问我,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了?”
李续低下头,他感觉自己真的很蠢,很天真。
李翀继续语重心长地说:“你以为你奋勇杀敌,就能得到认可?你看看这次。送死的任务竟然让你去?要不是那个叫什么八剌的千户,在关键的时候把你派回来,咱们父子俩恐怕就要天人两隔了。不过你放心,阿爸这会来了,也就顺便跟那几个蠢货好好算算账。你记住了,当你不显示自己的威力和权势,别人根本不会认为你有多大的能力。权势就是把权力变成一种对他人的威势。这种威势不打到屁股上,对方是感受不到的。”李翀的眼中闪出一抹李续从没见过的狠厉。
李翀把儿子又扶着躺了下去,语重心长地说:
“你额吉走得早。你却从小就展现了跟年龄不同的精明、智慧和城府。但是你这三年在军队中的作为却一点也不像你。这也是阿爸的错,不应该那个时候对你置气,这么早就把你一个孩子扔到那群杂种堆儿的部队中。不但没有锻炼了你,反而差点儿让他们给你害死。所以这次我来,除了帮助你舅舅处理一下前线杀良冒功的报告,更重要的则是把你带走。”
李续赶忙说:“阿爸,我愿意继续在军中效力。我会······”李翀制止了儿子的解释,轻声说:
“大军马上就要向西疆开赴。你舅舅被任命为东路军元帅。他身边需要更多有能力的心腹之人为他做事。你这一路以来的战功,阿爸都看到了。就战阵上来说,你已经很成熟了。完全可以在你舅舅身边,帮助他保护他。你知道你舅舅这个人,总喜欢感冒矢石,亲自上阵。你舅母在阿爸来的时候,特地嘱咐我,多给他找一些有能力的护卫。”
“同时你也要利用这个机会,收起你那套肆意妄为的做派。踏实下来,跟你舅舅学学如何带兵,如何作战。一个勇士,不光是要自己可以披荆斩棘,更重要的是可以率领千军万马,纵横沙场,这样才能建立更高的功勋。”
李续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阿爸。在萧关城,我······我也参与了屠城。但是我没有侮辱妇女啊,我只是······只是把县令给杀了。那也是因为他不愿意给我们开仓放粮。······”
李翀则淡淡地说:“我知道。八剌一来就跟我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放心吧。阿爸这次是来处理杀良冒功的事情,不是处理杀良冒功的人的。你们血战孤城,不能为这点儿事儿就给毁了。不过,记住了,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不许再说出去。”
李续一脸开心的问:“什么?八剌他们活下来了?援军及时感到了?”
李翀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细节。完了他直接站了起来,嘱咐李续安心休养。过几天,病好了就跟他一起回奉元路的长安。
就当李翀走到门外的身后,李续看到似乎早就在门外等候的一个人,突然跪在李翀的脚下,不住地磕头。李续眯着眼睛仔细看,哎呀,那不是刘然么。这是咋了?看来父亲是用自己的职权,最大程度地帮了他们一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