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来了,表姑娘已经见过府里各房主子,眼下正陪着老祖宗在屋里叙话,宝二爷去庙里上香还愿也才回来……”
鸳鸯亲自守在门口,正踮起脚张望着,便见鹅卵石小路尽头少年郎缓缓走来,急忙迎了上去,嗅到贾蓉身上的酒气,便皱着黛眉拿着帕子捂住精致的琼鼻。
“也不知这酒有甚好吃的,每次遇到哥儿都是酒气熏天的,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哪里能吃得那些子酒……”
鸳鸯又瞧见贾蓉肩头一片水迹,心知这位爷沐浴之后未曾握发便赶来了,也没多想,咬了咬牙,解下腰间汗巾子递过去。
“爷快擦擦罢,这头发没绞干便出门,经了风仔细头疼,可不能仗着年轻便不当回事,再说林家姑娘是头一次来府里,哥儿这样如何好见里面的娇客。”
贾蓉抬手捻了捻披在肩头的发丝,果然还沁着水汽,接过汗巾子随手在头上抹了两把,见着鸳鸯脸上几点俏皮的雀斑,不禁调笑道:“你这还没进我屋里,倒管起我的事来了,这贴身的汗巾子便留给我做个定情的信物,等哪日我拿着它寻老太太做主将你舍给我罢。”
“谁要进你屋里,哥儿莫要打趣我这小丫鬟了……”
鸳鸯一听这话便气得直躲脚,也不知府中哪里传出的谣言,刮来的妖风,说老太太有意将自己许给蓉哥儿。
偏生眼下汗巾子又被这位爷拿在手里,让人瞧见了,便是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了。
便软语哀求道:“好哥儿,快些把汗巾子还我罢,老太太现下还在屋里等着,可不好顽闹,再让老太太等急了。”
“谁同你顽闹……”
贾蓉不由分说,将湿漉漉的汗巾子揣在怀里,大步流星地朝屋里走去,打帘子的小丫鬟卷起珠帘,朝里面喊了一声。
“蓉哥儿来了……”
他才走到入门的玻璃屏风处,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大脸宝的声音。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蓉心中一乐,加快了步伐,边走高声喊道:“宝二叔,这府里姐妹哪个你没见过?”
进去之后打眼一瞧,老太太这屋里可难得的热闹,主子丫鬟呜呜泱泱差不离二三十人,连迎春探春三姐妹也坐在下首。
他辈分小,进得屋里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整话,从老太太打头,朝着西府各房太太姑娘躬身见礼,便去了半盏茶的功夫。
等问候完迎春探春二位姑姑,人家也是施施然起身才受了半礼,可到了惜春那。
她虽也是有像学样,规规矩矩的,可回了礼,却悄悄朝他撇了撇嘴,示意自己还记得三月初的事。
探春眼尖瞧见两人私下的小动作,忙笑道:“哥儿送我们姐妹劳什子香水倒是个稀罕物件,原也是件好事,怎生到了四妹妹那,这送了礼反倒落了埋怨,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这里头到底甚么事?哥儿仔细同我说道说道。”
惜春忙起身捂着她的嘴,回首狠狠白了贾蓉一眼。
“不许往外说嘴去,要不仔细了你的好皮!”
贾蓉自然含笑应声,朝着探春无奈地耸了耸肩,细长的手指如同穿针引线在自己薄唇前虚比了两下,示意被封了口。
瞧着贾蓉这般无赖的模样,探春也没奈何,伸出纤纤嫩指,点了点惜春的额角。
“你这也是做姑姑的样儿?竟恫吓起自家侄儿来了,好罢,既是蓉哥儿这问不出来,我便来好好盘问你……”
这边说着,伸手去掐惜春的腰肢,惜春眼骨碌一转,松开手臂转身向贾蓉这边跑,嘴里还念叨着:“蓉哥儿救我……”
回头见着探春自身后追的紧,又认怂道:“好姐姐,莫要挠我痒痒,且饶了我这一遭吧。”
贾蓉瞧着她这熟悉的做派,叹了口气,这小姑姑到底是让小兕子带偏了去。
不待他说话,却见一个明艳动人的身影摇摆着腰肢,自他身旁擦肩而过,空气中残留的丝丝缕缕玫瑰香气熏得他眉头直皱。
却原来是王熙凤出面拦住了顽闹的两姐妹,又瞥了一眼堂上坐在贾母的小姑娘,嘴里嗔怪道:“正见着客,这会子怎好疯玩起来,可别失了礼数,冷落了贵客。”
贾蓉这才想起来今儿是来做甚的,目光投向贾母身旁,一抬眸,便对上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似是刚哭过,泪光点点,娇喘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