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他的?”花芳仪心知肚明地问道。
鹿宁紧握手上的酒杯,淡淡地问着:“既然你如此爱他,为何一切尘埃落定后,不去向他表明心迹?你为他付出这么多,相信只要你肯提出来,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那你呢?”花芳仪直直望向她的眼底,幽幽问道:“又是什么阻碍挡在你们之间呢?难道是不再相爱了吗?还是说,彼此为对方付出的不够多?”
鹿宁低着头,保持沉默。
不是她不想不回答,而是她找不到答案。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都未曾向他提过任何要求。”
花芳仪眸光骤然一深,话中带了几许伤心:“我不想那么卑微。我要他的心、他的爱,不是怜悯或报答。我知道这世上有种情感,叫交易。我愿意与先皇交易、与阮浪交易。可我做不到和最爱的男人交易。因为我付出的是情感,他付出的是名分和金银,这是不公平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是受伤的那一方……”
听到的一番肺腑之言,鹿宁的情绪复杂而沉郁,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既然你们现在还爱着,还有机会弥补一切,为什么不试试呢?你知道,许多人穷尽一生渴望这样的机会,却到死时也得不到。”
花芳仪说得真心实意,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
这句看似无心的话,却打开了鹿宁拧成麻绳的心结。
她终于抬起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风归云——
窗外,从日头高照到漫天彩霞。
二人默默对坐,彼此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她们都爱得落魄,却不愿意得到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
几坛酒见底,鹿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放下几锭银子,辞别而去。
她知道,虽然今日彼此敞开心扉,却始终不能成为朋友。
甚至,她隐隐觉得,二人今日一别,或许此生不会再见。
刚一踏出门去,叶青峰已驾着马车,早早等在门外。
而一身飞鱼服
的阮浪,正面色严肃地站在一旁。
鹿宁有些惊讶。
阮浪很快表明了来意:羽枫瑾知道她离宫的事,便立刻猜到了她会来这里。
于是立刻派阮浪来接人。
鹿宁微微蹙眉,脚下一动未动,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可就这样回去,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叶青峰走过来,用低沉却清晰的声音问道:“现在你还有机会。要离开这里,我去困住阮浪。如果不想走,那就回去吧。事情闹得太大,就不好收场了。”
鹿宁心里早有了抉择,听到叶青峰这番话,她觉得再抻着就显得骄矜了。
她再次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对面青砖绿瓦的庄楼,才恋恋不舍地踏上了马车。
叶青峰和阮浪交换了个眼神,便也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转过头奔向那个金丝笼子。
鹿宁却忍不住拉开了窗帘,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却赫然看到,几个人搀扶着慕容军师,正站在门外向自己挥手作别。
她心中一动,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下马车,回到自己亲人的身旁,再也不离开了。
这一刻,她动摇了。
亲情在一瞬间占了上风。
可在她就要行动时,一阵刺耳的马蹄声忽然响起。
不知何时,阮浪竟出现在马车前。
他用一种看破一切的眼神盯着她,低声劝道:“娘娘要慎重!您现在的身份是皇后,紫微城才是你的家!你的一念之差,可能会害了那些无辜的人!”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鹿宁重重放下垂帘,闭目仰靠着软榻,终于笑出泪水:
是呀,自己不能这样逃掉,终究是要回去,面对这一切的!
弯弯一轮新月,妩媚如钩,清凉似玉。
漆黑的夜空如绸练,一颗流星沿着银河闪动,落入紫微宫。
珠镜殿前金黄的落叶,被如炼的月光,映照得异常光亮。
阮浪将鹿宁送至门口,还以为琉璃会焦急的等在门口。
可门外和园内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寝殿的窗里,还透出点微弱的光。
鹿宁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却还是安慰自己:也许大家不知道我今天会回来,所以都去睡了。
她放轻步子走进门去,整个人觉得沉甸甸的。
喝了一天的酒,说了一天的话,让她此时疲惫不堪,只想赶快回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殿内烛火昏暗,朦胧的火光中,能隐约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鹿宁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却能从黑暗中隐隐泛光的明黄色的衣袍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他来了!
或许是察觉出自己要离开的意图,他却不舍了。
黑暗中,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你去哪儿了?为何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