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绿漪正战战兢兢立在床头,手里捧着碗浓黑的药汤。
宋玉绰皱眉,果然是入了风寒,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她揉了揉额头,声音微哑,“傻丫头,你抖什么?本宫又没说不喝药。”
绿漪眼里泪花儿打转,“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昨日天寒……”
宋玉绰正欲打断她,问一句自己睡了多久,忽而余光便瞥到一片月白坚毅的身影,端坐在外间桌旁。
来人许是在思忖什么,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暗红的桌面,那宽大的袖上镌刻着俊猛威严的龙纹。
宋玉绰喏喏:“皇兄。”
龙纹的主人并不应话,只是转动着手上的青玉扳指,明明是俊美的青年,偏生端有一副巍峨老态之姿。
半晌才低语了句:“欣阳,你真让人不省心。”
宋玉绰内疚:“抱歉,昨日只是场意外,欣阳不会再染上风寒,让皇兄忧心。”
宋玉绰还想,只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实在不用劳烦皇兄你下了早朝便赶来公主府,如此让人过意不去,最重要的是,各位嫂嫂大臣们又得记上我一笔。
因同胞所生,宋赢彻与她感情甚笃,但他终归是一国之君,不能如寻常百姓家般将妹妹呵护在手心。
宋赢彻起身,目光淡淡,“朕今儿来不只是慰问你的风寒。”
宋玉绰方饮完汤药,随手将空碗递给一旁的绿漪。
宋赢彻望着她,恢复平静,“今日早朝,闻侯参了你一本。”
宋玉绰一惊。
她虽贵为长公主,可终归是个不问朝政的女眷,不晓得原来也有幸在朝堂上被参上一本?
“老头儿……不是,闻侯他参了什么?”
月华锦袍的男子走近几分,居高临下地打望她,这凛凛的目光让人十分地不自在。
宋赢彻道:“你近日常流连于沉仙阁,是么?欣阳。”
……
宋玉绰无奈摸了摸鼻子。
“坊间传言,欣阳长公主爱慕上一名落魄琴师,要迎他进公主府做驸马?”
宋玉绰咬了咬唇边。
“闻侯说,闻世子好心要将你引回正途,你却受妖人所惑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于他,是么?欣阳。”
宋玉绰垂下头,复又理直气壮地扬起,“皇兄,你怎么连闻侯的话也信?!”
幼时他们便知,闻侯一家最是小肚鸡肠,谁不小心沾惹到他们一毫,必拳脚相加地奉还回去。
是以,宋赢彻心中早有斟酌。
薄唇微启,只是道:“后一条朕姑且不信,但欣阳,前两条可认真?”
这下她垂着头不说话了。
一室的寂静,绿漪端着药碗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站如针扎,连喘气都困难。
宋赢彻突然动作轻柔,挽过宋玉绰额前碎发,“谢长安此人一年前才来上京,虽第一琴师之名曾天下远扬,但他身份仍然可疑……”
他放低声音,负手而立,又叹声。
“朕并非是嫌弃此人的出身,若因身世简陋便否定你心爱之人,也不配为你的兄长,只是欣阳,你我身在皇家,有些事需得好好斟酌。”
她鼻子一酸,忍住想扑进皇兄怀里的冲动,哪里是他不配做哥哥?分明是自己不配做这个妹妹!
她在长袖中掐紧指尖,隐忍下波涛汹涌的情绪,前世拖累皇兄的那些蠢事,断不会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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