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祈不说话了,又是那副恭默守静的样子。
沈聿宁不再调侃她,转而说:“想看荷花吗?”
霍祈奇怪地看他一眼,环顾四周,入眼皆是绵延的碧色,连个荷花的影子都瞧不见。京师的气候向来比别地冷,就连荷花开得都晚些,直至六月末,暖风还未催得荷花盛开。
但她还是非常配合地回答:“想是想的,可惜荷花还未开。”
沈聿宁说:“不一定。有的荷花已经开了,只是开在莲叶深处。”
他说得狡黠而笃定,好像荷花真会听他的话,乖乖盛开似的。
霍祈这会儿心情很不错,她微微一笑,和他一起坐下,就见他将软鞭别到腰间,提起船桨,往莲叶深处划去,动作一如既往地矜贵。
荷叶长得很密,盖住一池绿水。沈聿宁负责划船,霍祈则用手去拨那荷叶,好为小船开出一条小径。
不知过了多久,霍祈就见那莲叶交错间,夹着橘黄色的星子,影影绰绰,似流萤一般闪烁。再往深处去,就见着池塘腹地有一块儿地方,碧水澄澈,上头是铺天盖地的荷花灯。那灯做得极为逼真,宛如荷花,层层叠叠,静谧绽放。若非灯上烛光,几乎能以假乱真。
小舟停在了荷花灯的中央,荷花就这样将他们包围了。
霍祈侧头,瞧见沈聿宁的半个侧脸,他黑眸里有流光涌动,也不知是不是被那荷花灯上的烛火照的。他的唇紧紧抿着,显得执拗而认真。躲在这个池塘里,一切感官都被奇异地放大了。
霍祈问:“殿下是故意带我来这儿的?”
那她今夜若是一觉睡到天亮,没出门怎么办?
沈聿宁避而不答,睨她一眼:“民间说,生辰那日对荷花灯许愿,很灵。要不要试试?”
霍祈其实不信鬼神之说,她知道沈聿宁这家伙大概也不信。但这一刻,她很乐意许一个愿望。
她点点头,闭上眼,对着脚下的荷花灯默默许了个愿。
须臾间,她睁开眼,忽然煞有其事道:“殿下,谢谢你。不仅仅为了这些荷花,还为了你之前周全我的许许多多次。许完这个愿后,今年想必都能平安顺遂了吧。”
这些话,她一直攒在心里。可惜她很少能见到沈聿宁,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说完后,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也不再去看男人的脸了,而是俯身去用手指拨弄那些荷花的花瓣玩。
沈聿宁却难得有片刻游离。
霍祈是被霍如海教的礼法锤炼出来的人,所以惯常端着那种温婉的笑,可她眉眼却永远都是淡漠冷静的。可眼下,她根本没笑,沈聿宁却觉得她此刻心情该是不错的。而当听到那些话,他更是情绪难明。
盗取镇远侯府印鉴,是她替他扫去了镇远侯府的尾巴,将视线转移至霍炽身上,死无对证。
青阳峰狩猎,他浴血奋战,明面上是凶恶的黑狮凶兽,背地里是亲兄弟插刀。他不是神,也只是个肉体凡胎。那夜,其实他已是倦极,神色恍惚中,却是她踏马而来,亲手射杀了最后一个想要杀他的刺客。
宝檀寺中,沈聿先想借敬贵妃神像使得狗皇帝旧事重提,好迁怒于他。他虽不在意,但也是她冒险毁掉玉像,不至于让母妃魂魄难安,再被奸人消遣利用。
今夜,他一身疲惫,也是她逗他笑了。
在他踽踽独行的时候,她也用自己的方式,阴差阳错地周全了他一次又一次。可她不以为然,浑然不觉,反倒先谢了他。
沈聿宁手扶在霍祈身侧的船身,故意身子前倾,在她眼前两寸的位置停下,漫不经心地笑:“我周全过很多人,当然,他们也都有利于我。”
那张俊俏的脸骤然变大,若换了真正的少女,很难不脸红心热。可霍祈睨着那双桃花眼,竟也有些不甘示弱的意思,动也不动,回视他:“所以殿下是认为,一句谢谢不够,还想要我许以重利,以此相报?”
沈聿宁望着少女,笑意渐散,黑眸沉静而认真:“霍祈,你许了什么愿?”
但凡你不是对那荷花灯许愿,而是对我有所求呢?
今夜是平安夜,希望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一切平安顺遂。(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