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当时还没入玄府军时,刚见沈聿宁,还以为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可见识过主子的本事后,他才知并非如此。哼,若没点真本事,凭什么配他游隼鞍前马后?
玄夜横了一眼游隼,眼神却突然定住了,凶悍的脸上蓦地浮起一抹浮想联翩的笑,有点慈祥。
游隼被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就要擂他一拳。
玄夜侧身躲过,指着他啧啧笑道:“哈哈,我想起来了!你每每去见钩月,就要仔细挑上半天的衣裳。”
游隼脸蓦地一红,叫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会觉得主子是要去会女人吧?绝对不可能,主子对女人不感兴趣。”
玄夜恨铁不成钢道:“主子不喜欢女人,难道喜欢男人?你个木头脑袋,说了也不懂。”
背后又有黑衣人的声音传来:“你们俩在磨叽什么呢?赶紧走吧,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
亥时四刻,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兰舫斋内,灯已熄了,月光顺着窗棂缝隙漏了进来,洒在地上。
霍祈躺在床上,浅浅睡去。
她做了个梦,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就像她少时在集市上买的那盏八角走马灯,光怪陆离,支离破碎。
最初是她八岁生辰那年,袁韶捧着她喜欢的凤尾竹,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笑着说:“祈祈,喜欢吗?如果你喜欢,我每天都给你送,不止是生辰。”
下一刻,那张脸变大了,扭曲得面目全非,还拿剑抵在她脖子上,居高临下地宣告:“霍祈,宁国公府,明日午时满门抄斩。”
一会儿又是霍如海站在书房壁上挂着的那副山水画前,跟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祈祈,有些事你知道了,只会毁了自己的安稳人生。霍家人需要的不是精明,是装傻。”
“人家看我们霍家花团锦簇,有的艳羡,有的眼红。可只有当家的人,才知道维持家业的不易。”
“父亲老了,可父亲会护着你,让你堂堂正正地当镇远侯府的世子妃,保你一生无虞。”
她还梦到,前生出嫁时,汪琴握着她的手,眼泪涟涟,久久不肯松手。而霍如海对她点头,她躬身上轿,父亲沉默如松。而后是霍羡青黑的尸体,惨白的嘴唇,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色和剑影。
到了最后,那些画面都变成了大片大片白茫茫的光。
却有个玄衣青年逆光走来,看不清脸。只听得他说:“霍祈,你的命运,握在你自己手中。”
黄粱一梦,半生荒唐。
霍祈睁开双眼,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眼里竟是满目清明。她起身将背躬了起来,犹如一根折了一半的翠竹。
重生后,她心境一直维持得很好。可就是这么一个寻常的夜,那些早已整理好的情绪,就像被放出笼中的恶兽,撕裂她,吞吃她。
而她未曾设防。
她抬眼去望窗外。
朗月挂在树梢上,夜色广漠而寂静。
今夜注定是无法安眠了,或许出门走走会好些。她不再强迫自己入睡,索性穿上外衣,将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绾起,手提了件斗篷,起身出了门。
兰舫斋人迹罕至,白日里都没几个人,到了夜里更加见不到人。她走得也不远,屋外三丈,就指向一处别致的凉亭。
凉亭顶部覆着漆黑粗砺的瓦片,已有些斑驳陈旧。中央是一组石砌的桌凳,后侧的石梯顺延而下,连接着一大片池塘。
从凉亭的前边放眼望去,池塘莲叶青青,夹着几点嫩粉色的骨朵儿。微风中浮动着荷叶的细碎清香,已能叫人想像出盛夏荷花开后芬芳满池的景象。
霍祈顺着前侧的石梯拾阶而上,站定凝望,这才发现,大片大片的莲叶中,托了一叶孤舟。
而舟上,躺了个青年人。
他双手托头,闭眼假寐,似乎睡得沉了。
前后两章算是解释了霍祈和老七当时为什么会在清音阁相遇。老七的狼崽子(绿茶)属性也慢慢浮出水面啦。他和霍祈拿的都是复仇剧本,核心是两个高度相似的灵魂相互吸引的故事。另外,咳咳咳,大家不要学游隼,属于职场里完全摸不透上司心思的小跟班哈哈哈。^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