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攥紧了貌美掌柜的手,偏着头,笑眯眯的:“走什么走,醒酒汤哪有你管用。”
貌美掌柜抽了几下手没抽出手来,涨红了脸,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却又不敢大声吵嚷:“吴管家,你,天子脚下,你,你欺压良民。”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吴管家本就不怂,又多喝了几杯,竟撂下酒盏,伸手在貌美掌柜的脸上捏了一把:“爷们就欺负你了,怎么了,你一个卖酒的,卖卖笑,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貌美掌柜窘的几乎落泪,却不敢大喊,空着的那只手动了动,两指间捻住一痕冷光。
罢了,得罪就得罪了,杀个人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杀人,她是熟手。
杀人之前,她还是挣扎了一下,想给自己和别人留条活路:“吴管家,奴,奴是卖酒的,奴靠本事吃饭。”
长安城里贵人多,说不好谁跟谁就占了个转折亲,大白天挑事儿的,最后多半都是见好就收,罕有上杆子找死的,譬如,吴管家。
吴管家没有罢手,反倒得寸进尺的打算伸手在她的脸上再捏一把。
不想旁边黑影一闪,有人攥住了他的手腕,一盏酒顺势泼到了他的脸上。
“谁,谁,哪来的臭小子,敢搅和爷们的好事。”吴管家一回头,只见是个稚嫩的半大小子,清秀的脸庞上横眉立目,长得就是张没钱没势的穷酸脸。
他不屑的抖着一脸横肉,张口啐骂:“你个穷鬼,知道老子是谁吗,敢管老子的事。”
半大小子紧紧抿着嘴,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狠狠一拧。
咔嚓一声,紧跟着惨叫声
冲破屋瓦,吴管家的膀子在身旁晃荡着,疼的他冷汗淋漓:“你,你,你是个什么来路,你等着,等着老子叫人打死你。”
话未完,斜拉里走出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俊俏公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也是白衣寒士打扮。
俊俏公子拉过一张椅子,坐的四平八稳,像是没睡醒一般半眯双眸:“某倒想听一听,你是个甚么来路。”
吴管家有点懵,茫茫然的瞧着阳光里的年轻公子,散漫中蕴着淡淡的凌厉。
他莫名的觉得寒津津的,油光锃亮的脸抽搐了一下,不对,这人来头不小。
“说。”啪的一声,大巴掌就甩到了吴管家脸上,半大小子瞪着眼道。
吴管家的脸火辣辣的烧着疼,可一条膀子被人拧脱了臼,另一条膀子被人按在身后,腾不出手来捂脸,色厉内荏的骂道:“老子,老子是万府的管家。”
年轻公子弹了弹手指,长眉一轩:“万府,这长安城里姓万的人家多了,某怎么知道你是哪个万府。”
连万府都不知道,看来是个外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外来的,再厉害也没用。
吴管家洋洋自得的忍痛骂道:“说出来别吓尿了你,万府,就是吏部尚书夫人胞弟的那个万府。”
“哦,某还以为你是吏部尚书府的管家呢。”年轻公子抬眼,平静道:“去请霍二公子过来一趟。”
霍二公子,霍二公子,不就是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霍寒山么。
吴管家的心沉了一沉,瞧见了年轻公子袍子沿儿下的乌皮六合靴。
他又抖了一抖,吃官饭的,没听说过着酒肆掌柜的有甚么官府背景啊。
掌柜长得是不错,可年岁也不小了。
又或者,年轻公子就稀罕这半老徐娘,才英雄救美。
好汉不吃眼前亏,丢了面子保住性命,他还是赚了。
他跪的很快,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青砖地上,低三下四的哀求,还撒了几滴泪:“别,别,小人说错了,小人是冒名顶替的,小人不认识什么万府。”
半大小子悲悯的看了眼吴管家。
认错很快,态度很好,可惜没啥用。
这是不了解大人啊,大人最恨软骨头,若是不服软,兴许还能死快点。
年轻公子没什么情绪的轻嗤一声,撇过头去,望向酒肆外头,洋洋洒落的日影。
薄薄的秋光落在墙角,那里有个乞儿,晒着暖融融的日头。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酒肆里再如何热闹喧天,也安静了下来。
不是所有热闹都可以看的,有些热闹看了下饭,有些热闹看了要命。
热闹天天有,可命只有一条,还是,快跑吧。
吃午食的食客们,纷纷撂下饭资,扭头就跑。
长安城里风气就是正,居然没有人趁乱不给钱。
霍寒山来的极快,墙角里的乞儿刚抓了几只虱子,他就打马掠过阳光,利落的把缰绳扔给酒肆跑堂,边走边笑:“是哪位仁兄这般好的兴致,找在下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