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良言显然不太相信:“他买相机是特意拍我?”
臧妙语点点头:“对啊,我妈说这本相册还有个名字,叫‘偷拍儿子成长日记’,是爸特意给你做的。”
那个时候,李懿对臧原充满怨念,禁止臧原靠近臧良言半步。没办法,臧原就买了个相机回来,总是偷偷躲在街角、楼梯间那种地方偷拍臧良言。
原本,臧原是想一直拍到臧良言长大,拍到他懂事,然后把这本相册给他,告诉他自己一直在注视着他的成长,只是后来出了一些状况。
臧良言问道:“那他拍我到了几岁?”
“四岁半吧。”臧妙语把相册一页一页往后翻着:“到你四岁半,他就不敢靠近你了。”
不敢靠近是哪种说法?臧良言觉得这就是臧原懒得坚持,所以找来这种说辞。臧原连装都懒得装了。
臧妙语把相册翻到了后三分之一的位置,就让臧良言自己再继续翻下去。
臧良言原本只是想随意翻翻,翻到底就还给臧妙语。
臧良言小时候李懿不常带他照相,所以导致他现在对相片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
只是越往后翻,臧良言就觉得不对劲,前面的照片,因为臧良言年纪太小,看起来和普通小孩并没什么两样,可是照片越往后翻,臧良言身上那些浓重的戾气就显露出来。
从臧良言记事开始,他在照片上看起来就和其他小孩不太一样了。他敏感,沉默,看起来丝毫没有孩童的稚气和朝气。
在那些被抓拍的照片中,臧良言大部分时候是低着头,偶有几张抬起头看着镜头的照片,臧良言自己都被自己的眼神吓到。
那眼神中的恨意太过明显,出现在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身上,都有些可怖了。
臧良言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道:“这照片里我在干什么?”
臧妙语回到:“没干什么,这些照片都是爸在家附近拍的,你在玩呢,你只是看见了他,所以变成这样子。”
因为李懿对臧良言的教育,臧良言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父亲,只有仇人。
臧良言小时候对父亲的概念很模糊,但看到臧原时,他却能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是他该恨的人,是对妈妈不好的人,是要远远避开、甚至吐口水的人。
臧原那时候本以为,大人之间的事,不会牵连到孩子,他以为自己对臧良言好一点,至少他们父子还能做得成。
可是藏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早就被拉进了臧良言心里的黑名单,臧原跟在臧良言的屁股后面却只能不停的接受他的恨意。
有一阵子臧原都开始恍惚了,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儿子了。
这样的心理暗示多了,到后来,臧原就真当自己没有儿子了。
臧妙语知道,臧良言小时候和曾丽华生活得很难,臧原起初是想帮他们的,但送上门却不断被拒绝、被羞辱,最终也就失去了耐心。
臧妙语说:“爸当年一定是有不对的。他脾气大,性子急,还没什么耐心。从李阿姨孕期抑郁爸没有及时发现就错了,他还真在李阿姨的刺激下离了婚,确实错得很离谱。但是爸也没有真的放弃你,他知道李阿姨没工作,为了你生下来衣食住行好一点,他是净身出户搬去爷爷家,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不过后来爷爷去世了,你没见过爷爷。到我记事以后爸给我买东西都买两份,所以我才有那么多东西送给你,他只是嘴上不说,不是没赡养过你。”
被自己的孩子仇恨,其实也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在臧妙语心里,臧原和李懿都有错。他们最大的错,就是没有及时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让小辈因为他们的“仇恨”活活受罪了这么多年。
做父母的不懂事,让做孩子的受苦,这事放哪都说不过去。
可事到如今,他们因为这样的羁绊被互换了灵魂,臧妙语能感觉到这段时间在一起相处,臧原是主动的在靠近臧良言,在弥补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臧妙语希望臧良言能给再臧原一次机会。
臧原的年假并不长,曾丽华也已经有了疑心,往后李懿也会不时介入进来,他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臧良言现在看起来很烦躁,他把相册扔在地上,然后很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臧良言一点也不喜欢照片上的自己,从前他很讨厌小时候的生活,现在他开始讨厌小时候的自己。
原来小时候的他,是一个那么不招人喜欢的孩子。
所以他不会得到父母的疼爱,所以他不会拥有像臧妙语那样的童年。
看到臧良言这样子,臧妙语有些担心。
臧妙语抓住臧良言的手问道:“你怎么了哥?是不是我说多了?你要不想听我今天就不讲了,我们还要出去陪我妈过生日,他俩一块单独呆着还是不好。可你不能这样出去呀,我给你倒杯水你消消气好不好?”
有了臧妙语的干扰,臧良言稍稍冷静了一点,他想到臧良言今日的那副模样,还有现在臧妙语和简吉安之间的尴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考虑一下吧。”
臧妙语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考虑不讨厌他,考虑和我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