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散漫坐在城门外的流民们,此刻全都站了起来,将一辆外观算不得奢华的马车团团围住。
而站在马车顶上的那人正是蔚达。
他面色凝重,手搭在腰间佩刀上,似乎已做好出鞘的准备。
可底下的那些流民却没有被震住,仍是激动地往前涌,挥舞着双手想要将马夫拽下来。
“抢的就是你们!拿着朝廷俸禄,却不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若不是知州无能,我等又岂会背井离乡!”
“闹了那么久洪灾,也没见谁来管过,既然官老爷们不拿咱当人,索性就都别想好!”
沈春行几人躲在远处的树林里,将争吵声听了个七八分。
“洪灾?没听说过何处发大水了呀……”赵四疑惑不解,“蔚头儿他们不是去寻医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老张脸色瞬变,急道:“别废话,赶紧去帮忙!”
那薛家子可以出事,蔚统领绝不能出事!
两人火急火燎地冲过去,凭借着手中佩刀的威势,很快突破重围来到马车旁。
沈春行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拉起知夏上了水车。
她一手松垮垮地握住缰绳,喊了声“驾”,便轻松让马调转方向往来时的路驶去。
沈知夏回头望眼,拉起沈春行的另一只手,在其掌心轻轻划了几笔。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
沈春行神色淡淡,似乎对城门口的那场冲突完全不敢兴趣。
她把人引到这儿来,让该发生的事如期而至,便仅此而已。
沈知夏拉着沈春行的手划了又划。
只不过这回像是小姑娘间的嬉戏,把那心中的犹疑与担忧坦然流露。
沈春行耐不住痒,略一思索。
“你喜欢他们?”
沈知夏认真地写下——好人。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沈春行无声发笑,她安抚似的摸了摸沈知夏的脑袋,轻声解释。
“就因为是好人,所以才该来这儿。”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蔚大人福缘深厚,迟早是要身居高位,早一日看清世间疾苦,于百姓而言是好事,于她而言嘛……是乐子。
沈春行好心情地吹了曲小调儿。
而沈知夏在得到答复后,很快便把这事抛之脑后,她小心翼翼牵起姐姐的手,好像唯有在无人的时候,方才敢露出烂漫天性。
再好的人也比不过大姐在她心里的地位。
大姐说得总是在理的。
——
水车慢悠悠地进了南城门,沈春行没有要往里走的意思,只在附近寻了水井,又花了两文钱请人将水车打满。
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还真抬不了几桶。
等回到驻地时,有人远远瞧见水车便激动喊起来:“来了来了!沈家大丫头没逃跑!”
周围响起悉悉索索的争论声。
梗着脖子站在中间的刁氏激动挥开人群,“我就说我孙女不会跑吧!她怎么可能扔下咱这一大家子!”
“谁知道是不是想跑没跑了……”
李氏的嗓门还是那么刺耳。
沈春行面不改色地将水车驾到众人跟前,冲着等待已久的蔚达等人腼腆一笑。
“见到诸位大人安好,我就放心了。方才情况危急,咱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去把该干的活儿先干了。”
有官差上前检查水车,见里面已然被灌满。
“你可真是……”蔚达皱着眉头看了沈春行许久,到底只说了声,“胆大心细。”
见到人回来,老张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故意板起脸训斥:“再没有下回了,要记住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