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男子疲惫的感官。
耳边已经听不到震天的喧嚣。
摸了摸脸颊,这些早已凝固的血迹触感让他的脸颊有些发痒。
大概是因为这古战场已经铺设完毕,身边的那一朵鲜花骤然凋零。
花瓣化为齑粉,随着潮腥的风吹到更远的地方。
然后,落地之处,无数相同的花绽放开来。
紫红色的花海,掩盖了古战场的痕迹,鲜花在尸体上疯长,甚至压翻了旗杆。
摇摇晃晃的破旗终于倒下了。
贺茂雉清感觉连指头都抬不起了。
老爷子肯定已经发现异常的地方了。
但是这个隔绝了外界的空间他能否找到,尚待两说。
至少现在他感觉那股破败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花朵化为齑粉的时候似乎也带走了浓郁血腥气,他竟然闻到了一种淡淡的甜腻感。
也有可能是自己早已感染的伤口在掩饰着什么,至少现在,他刺破的耳膜并没有带给他多少疼痛的感觉。
休息了许久,虽然肢体早已经酸痛得难以挤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但是眼前的情景已经清楚了很多——这其实就是自己的精神完全沉湎在某种幻想中的证据。
逃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没有逃出这一片奇异的空间。
作为占卜师,他虽然没有多少天赋,但是从这满地尸体上长出的鲜花也能够嗅到淡淡的气味——不是破败,死亡的气息他已经嗅得分外清楚。
那是一种带着淡淡的香甜的味道的气息,能让人想起初生的欢欣。
但是间杂着的气息却是淡淡的血腥气与一种淡淡的苦涩的味道——那是死者的阴影,或许是身为占卜师的本能带给他的最后一次预警。
他伸手,折断了一朵花的花茎。
如同新鲜的血液般的色彩的颜色,让他想起了武士刀斩开敌人身体时溅射而出的温热液体。
纤长的花瓣带着微微的弧度,在他手上颤抖着——就好像那湿腻的风吹动着。
围绕着花心的一圈圈的花瓣,逐渐从他手中掉落,化为暗红色的余烬,好似其中的生命力在瞬间消逝至尽。眼角出现了一对白净的玉足,贺茂雉清抬起头,黑发红衣的女子托着古色古香的烛台,轻巧地踩着无尽的花海,走过了布满灰烬、尸体、破败的兵刃与肮脏的旗帜,却依然纤尘不染。
绝美的女子鲜艳如血的红唇开合着。
“……”
贺茂雉清费力地抬起头,方便他看到身前俯视着他的女子。
咧开干裂的嘴,贺茂雉清回之一笑。
“休想。”
无声的沉默突然降临在这一片绯色的海洋中。
虽然贺茂雉清早已经自戳双耳,失聪。但是他隐隐感觉到某个存在,隐而不出,但是蓄势待发。
带着参天身姿的将军自地平线的彼端破土而出,直到贺茂雉清眼中那橘红色的残阳被它巨硕的身姿完全遮盖。苍白的骨,雪净的刀,红棕间杂的铠甲与头盔。
无声的将军挥动了刀刃,干枯的骨骼发出咯嚓的响声。
已经化为骷髅的士兵们举起了刀刃,仰天发出了无声的怒吼。
将军将利刃指向坐在地上的贺茂雉清,只余骨齿的口中,携带着厉风的咆哮震天撼地。
贺茂雉清看向脸上挂着诡秘笑意的女子,依然微笑。
崩裂的嘴角溢出鲜血,干枯的嘴唇因此鲜艳了些许。
“休想。”
雪白的利刃挟裹着风雷的威势从将军的手中砸下。
烛台被放在了残缺的阴阳师胸口,苍白的蜡烛流下了晶莹的泪滴,洒落在嘴角带着微笑的阴阳师的胸膛上。女子嘴中吐露出着话语,素净的手破开了他的衣襟与血肉。
白骨璞玉,绯血素筋,化为一朵紫红色的花。
将军无声隐没,只留下拾起古铜烛台的女子,站在绽放的绯色花海中。橘色的光芒照在她飘然的黑发上,洒落一层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