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回来了，没了王座，也没了只会为他打开的青铜门，仿佛那些为之所做的牺牲也不存在了，可路明非依然如此。

衰仔依然是衰仔，不管他有没有登上王座，不管他有没有对世界咆哮。

即使穿上精致的订制西装也只是在扮演着某个身份，当脱下西装之后还是那个屁都不是的衰仔——路明非从来没有变过，不管世界是温柔还是冷漠，路明非依然是路明非。

路明非是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这件事的？

说实话路明非也忘了，就像他起初在那个杀戮场中只考虑怎么苟活下去，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为自己计划一场盛大的葬礼。

“哥哥，要活下去然后一命通关哦！”

路明非耳边又响起了一道声音，最初陪伴着他自称是路鸣泽的小魔鬼——可他那个现实中的堂弟路鸣泽是身高160体重也160的青少年，所以衰仔不止一次怀疑是自己在残酷的轮回空间中产生了臆想症才会时常看到那个如瓷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小鬼。

尽管他除了会吐槽和捉弄自己以外毫无用处，可路明非依旧感谢他，感谢他一直陪伴着自己，虽然在中途同样失去了小魔鬼，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路明非又一次迟到。

那是他最后一次迟到了。

路明非那会儿才懂得悔恨两个字对于人们的含义，他过去总是纠结些情啊爱啊的，仿佛加入文学社就不得不着重考虑这些东西了。

可在离别与悔恨面前，路明非双手刨土刨到满是血迹时都没再想起那个衣裙飘飘、开学时坐在长椅上读着《情人》的文艺少女。

那分明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孩，是平淡生活中唯一的期待与美好了，看不到她就好像看不到希望了一样——路明非总是这样，习惯性找些什么存在去寄托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

上一次是陈雯雯，这一次是路鸣泽，那么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呢？那时候的路明非不敢想，他真是怕啊，怕马上有个好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酷妞骑着帅到爆的摩托来接他去拯救世界，只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人们注视着路明非拽到天上去的背影，衰仔就会对着拯救他的酷妞寄托再次无处安放的情感，“哈嗤哈嗤”地跟着她去做怎么踹都不肯滚的土狗，然后有朝一日也就这么离别了。

可路明非终究没有等到那个人。

他只是哭累了不再发声，吊着胸前的一口气继续建造那个简陋的墓碑，葬着不知去往何方的路鸣泽，和说好要罩他九次世界副本却被剁成了块儿让他怎么也拼凑不成完整的老大哥。

现在这样说不定也挺好？说不定之前真的就只是个梦，衰仔就衰仔呗，总比失去一切的衰仔要好吧？即使衰仔确实什么都没拥有过。

路明非胡思乱想着，乱飘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冷面少年身上，他拎着包在人流中从容地走着，酷得好像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路明非当然认得他——仕兰高中的学生有几个会不认识他？这可是楚子航啊，此獠当诛榜的榜首，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多少少男梦中都想成为的人。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猜测他可能刚从少年宫里出来，正如路明非刚从网吧里出来一样。

路明非是这个县城网吧中当之无愧的游戏王者，而楚子航也同样是少年宫里毫无争议的超级男神。以前的衰仔甚至连抬起头看他都会感到压力，毕竟这可是陈雯雯都为之折服的男人啊。

路明非想要吹一个口哨，做足一副轻浮挑逗的蠢样，可他其实并没有这个心情。

因为楚子航也看向了他。

仿佛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少年们都能在这一刻看见彼此眼中那个蜷缩着的死小孩似的。

“面瘫师兄是不是一眼相中我了？”

路明非忽然产生了这个古怪的想法，不然凭什么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他现在还是耸拉着肩膀的焉茄子呢，哪里值得别人多看一眼。

路明非在恍惚间看到了一扇门在向他打开，可只是一闪而逝，这让少年狐疑地挠了挠头，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天游戏打多了导致头有点昏。

什么都没有变化吗？

穿着精致礼服的小魔鬼拽了拽领结，站在虚构的钟楼上看向地上的路明非，巨大的钟摆此刻停留在了零点，秒钟又在他挥手的下个瞬间猛地跳动，世界也在这一刻恢复运转。

“晨光起于塔尖，终将铺满阴霾之地。拯救的永远不是他人而是自己，梦总会醒，太阳总会升起，是吧我最亲爱的哥哥？”

路鸣泽轻声道：“去成为主人公吧哥哥，用数百次拯救世界的经历换来一次现实中通往HAPPYEND路线的方法，怎么想都是很值的啦。”

可不要再做那个衰仔死小孩啦，有更光明的未来在等着你呢！